肆拾肆 出头鸟（1/1）

凤擒天的告诫是多余的。

次日上朝，皇帝依旧问了殿内大臣一遍昨日的问题：

“西部之事，众爱卿可有应对之策？”

无人作声。

于是皇帝瞟了下面众人一眼，视线落到凤遇竹这个新鲜血液上：

“遇竹——”

虽然凤遇竹已经得了字，可作为长辈，又作为皇帝，他想怎么叫都无甚关系。不过这显然也不是眼下该关心的。

皇帝点了她的名，询问道：

“你父亲，可将此事告知于你？”

凤遇竹拱手欠身：“回陛下，家父昨日已同微臣说过了。”

皇帝微微颔首，不怒自威：

“那此事——你，可有主意？”

此话落地，一时间，大殿内所有目光皆不约而同朝凤遇竹望了过来。

凤擒天难得忐忑起来，暗暗紧了紧手指，看着自己这个女儿，总觉得心慌。

他早先便同凤遇竹说过，众筹的法子存有漏洞，凤遇竹不是傻子，应该知道此法就算说出来，也不一定能解决西部的问题，可是万一呢？他的女儿他太清楚了，万一她就是一股热血上头，自己鲁莽行事了呢？那是谁也拦不住的。

殿内文武百官是按照官职大小排列，凤擒天是镇国大将军，但这与凤遇竹没太大的关系，将军可没有世袭的制度，世人唤凤遇竹一句“小将军”，也不过是依着凤擒天而已。眼下的凤遇竹，尚且只是一个小军统，自是与凤擒天隔着不近的距离。所以凤擒天想给凤遇竹递眼色都递不过去。

同时，与凤擒天存有同样担忧的还有五皇子。

凤遇竹是站在五皇子战线的，虽眼下并未有人察觉此事，但萧君泽自然是不希望她出什么幺蛾子。

他也真是担心凤遇竹说出些什么，毕竟这人自小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倔起来，十头驴都拉不住。

除了忧心的，其他目光也不少。有单纯好奇凤遇竹会如何回答的，有觉得凤遇竹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能知道什么的。

不过，其中有一道目光与众不同，带着探究与隐隐期待。这道目光的主人是——萧启。

总之一时间，凤遇竹成了殿内的焦点。

面对着一道道各异的目光，凤遇竹倒是淡定得很，她缓缓开口：“臣愚钝——”

又是同其他人一般无二的回答。老皇帝听到这里便兴致下去了一半，对其不抱什么期望。

“所想之法恐非良策。”

此话一出，皇帝的兴致又上来了。恐非良策，也就是说，有想法。不论这想法是好是坏，总是比那清一色“无法”好听得多。于是他点头：

“无妨，说来听听。”

凤遇竹暗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两字：“众筹。”

凤擒天的告诫是多余的，反正眼下看来这人是没听进去。

也意识到这一点，凤擒天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这个女儿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他省心！

他忙开口：

“陛下，遇儿年轻，不懂事，口无遮拦——”

“欸~”不等凤擒天话毕，皇帝便伸出手掌做了个打停的动作，“听听年轻人的见解，又有何妨啊？”

“凤爱卿，你莫要过于打压他了！”

“遇竹，你且详细说说？”出头鸟终于出现，老皇帝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皇帝都这样说了，凤擒天还有什么法子？只能无奈又好气地看了凤遇竹一眼，闭口不再说话。

一旁的萧君泽见此，又不动声色瞧了凤擒天一眼，即刻知道这人是先斩后奏，但也只得在心中默默叹上一口气。

凤遇竹知道自己父亲肯定在心中把自己骂了千百遍，但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眼下国库吃紧，西部救治又急需用银，众筹，是当下唯一可行之法。”

“但瘟疫传播速度极快，又是要命的病，可即便是陛下的旨意，也需不短的时日发酵，西部百姓只怕是耽搁不起，故而无法向所有天朝百姓征筹。”

听到此处，皇帝神色微动：“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依微臣拙见，”凤遇竹回道，“如今，只能靠在场诸位了。”

此言一出，凤遇竹明显感觉到四周的目光染上了敌意。

是了，断人财路，如掘坟墓。凤遇竹这一行为也差不多，左右都是得罪人的事。

老皇帝没有立马接话，似乎是知道凤遇竹还有下文，而凤遇竹也不负所望，接着开口：

“且臣以为，为朝廷有卓越贡献者，当赏。”

此话落，便是示意皇帝该接话了，皇帝很配合：“你且说说，当如何赏啊？”

“臣之拙见，陛下莫要笑话。”凤遇竹回答，“臣以为，可犒赏众筹之首位，以其捐赠银两一成作赏，添其俸禄。”

说得通俗点，凤遇竹的意思是，既然要让这些老家伙心甘情愿捐出银两，那自然是要设个好处，而且这个好处，还不能太小。也就是说，捐赠最多者，皇帝要为其涨俸禄，每年多给这人其捐赠银两十分之一的俸禄。

话毕，朝中各大臣的表情也有了变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也不知道眼神交汇间究竟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皇帝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权衡其可实行否。而殿内一众人也等着他的答复。

过了好半晌，那个威严的声音才自龙椅上传来：

“此法，可行。”

……

下朝后，凤擒天依旧没给凤遇竹什么好脸色，凤遇竹也不敢开口说话，一大一小之间气氛显得有些许尴尬。

最后是凤遇竹打破了僵局：

“父亲……”

“别叫我父亲！”凤擒天道，“你是我父亲——”

“……”凤遇竹沉默。

“你眼里有我这个父亲吗？！”凤擒天眉心出现一个“川”字，“昨日同你说的话你又听进去多少？”

“你要如何做，为何不同我商议再做决定？！凡事从来都是如此随心所欲！”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凤遇竹也稍微有些心虚，对于凤擒天，她依旧是存有畏惧的：“我……怕您不同意。”

“我同意又如何？不同意又如何？”凤擒天道，“你还不是都做了？！”

“……”凤遇竹不再说话，生怕又点燃自己老爹的怒火。

凤擒天见她这个样子，也慢慢平复下情绪，眼中依旧藏着不爽，可语气却是平缓许多：“许许多多，你要知道同为父商议，我虽不是什么圣贤，但终究是比你吃过更多亏的，你若是能问问我，虽最后也不尽然要采纳我的建议，但说不定也能避免一些弯路。”

“你行事过于鲁莽，这不是好事。”

凤遇竹点头，诚恳接受父亲的教育。

不过至于下次还会不会犯……那就是下次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