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为了不浪费(1/1)
赫因和希多尔打算在午餐之前搞定塔丽安的事情,方便后续前往下埃及的事宜。
塔丽安这次依旧被压制着跪在地上,相比起第一次,虽然她的脊背依旧挺直,态度却好了很多,至少没有一开口就骂人。
“我会如实汇报下埃及的状况,”塔丽安强忍着情绪,“你得放了我的伙伴们,并且不能再追查麦德罕。”
“不要讨价还价,”赫因喝了一口水,开口道,“这些条件得看你提供的东西有没有价值。”
“何况我们并不能完全信任你,就在不久前你还想单独见我,”赫因强调了“单独”两个字,“你看走了眼,我并不是那种可以任人拿捏的弱者。”
塔丽安望着他,一时之间有些失神,随即她敛下眼底的异样,道:“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
“这才像样,”赫因缓慢翻开一本空白的册子,提笔准备书写,“接下来我和希多尔和轮流问你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期间不能思考,必须快速作出回应。”
这也是为了避免塔丽安有思考的时间,在回答的时候掺杂自己的色彩,换句话说,这种直来直去的问法就是为了避免回答问题的人说谎。
其间赫因还打算掺杂一些无异议的问题扰乱塔丽安的思绪。
于是问答开始了。
——“你有伴侣。”
——“不是。”
——“你直接憎恨王室?”
——“不是。”
——“你的衣服是自己做的?”
——“不是。”
——“你恨的另有其人,但在你看来,王室要负主要责任。”
——“是。”
……
塔丽安被带了下去,赫因眉头都皱起来了。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希多尔,”赫因愁眉不展道,“他们太无法无天了。”
“发愁并不能解决问题,”希多尔点了点他的眉心,“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得选拔一批人,”赫因因着希多尔的动作眉头渐渐展开,随后略微思索,说道,“得把诺安辅佐官算上。”
“他虽然莽撞了些骂了我,但本质上是一位很好的官员,只是或许需要一定的磨砺,我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机会了,”赫因道,“刚刚的事务里头,莫纳丝辅佐官还替他说情呢。”
“他们俩勉强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一起学习过,”希多尔点点头,“尽管面上很不对付,恨不得什么都要压过对方一头才高兴,可是并不会希望对方一蹶不振。”
“是吗?!你说了我才知道。”赫因很惊讶。
“不过莫纳丝是比诺安会做人些,”希多尔莞尔,“更不会像诺安一样说话直白伤人,严格来说,在我这里,她比很多男性都要厉害。”
“我知道,用人唯才嘛,”赫因道,“不过像你一样开明的人并不多,就算是我家乡,歧视女性的也多如牛毛呢。”
“因为他们恐惧于女性的才能,”希多尔道,“恐惧被超越被压制,本质上是他们自己无能罢了。”
“真正站在顶峰的人,只用价值去衡量人,而不用男女。”希多尔说道。
“我哥哥也这么说过,你们如果见面了,应该会很聊得来吧。”赫因眨眨眼。
“我很期待,”希多尔取下他手上的册子,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符,夸奖道,“真厉害,记了好多。”
“不过我们现在该吃午餐了,”希多尔伸手摸了摸赫因的肚子,“都瘪下去了。”
“哪有?”赫因挺起了肚子,“你再摸摸,没有瘪,很正常的状态,明明吃了早餐的。”
“是啊,但已经过去半天了,那时候你只是迷迷糊糊吃了碗豆粥,”希多尔笑着把他抱起来,“嗯嗯,又怪我……今天你干什么我都抱着你去,保证你去神庙之前腿一点事都没了,这样可以吗?”
赫因的回答是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把话都说完了,我说什么?”
他这样无奈的样子太可爱,希多尔低头又亲了他一口,略微沉吟,然后建议道:“你应该说:我手也疼,所以饭菜需要你喂,好不好希多尔。”
刚拿笔写了一堆东西的赫因忍无可忍:“我并没有残废。”
“我当然知道,赫因,只是我很享受照顾你的感觉,如果可以,我恨不得连喝水也喂给你。”希多尔看着赫因,神色和语气都很认真。
“……你明知道不可能的。”赫因咕哝道。
“就算可能,我也不会那样做的。”希多尔却说。
赫因看着抱着自己去用餐的希多尔,忽然想起,就算是第一条时间线的希多尔,也将权柄交给了第一条时间线的自己,让自己能够有权处理政务。
那个希多尔真的很疯,血洗神庙、扼死护狮,桩桩件件都显露出残忍的性格,甚至就连自己也是强行被娶作了王后的。
可是从来没有哪一刻,希多尔想着折断自己的翅膀,把自己变成一朵只能依附于他的菟丝花。
“埃及会越来越好的,”赫因轻轻地说,“因为法老王希多尔?图塔伊什那什是一位会尊重别人的君主。”
他想也许第一条时间线的希多尔的确因为太过年轻做错了很多事情,可是他本质并没有坏到极点,而他也已经为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那口咳在书册上的血、那几千年的等待……
赫因被放到餐椅上,菜肴被侍女摆放整齐,而法老王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不时将好吃的菜品堆叠进赫因面前的碗盘里。
赫因突然就意识到这么寻常的一刻有多么地珍贵——跨越了两三辈子,几千年的时间,他们又再度重逢,可以坐在一起享受一顿午餐。
“我能喝点葡萄酒吗?”赫因忽地开口问道。
“当然可以。”希多尔拿着餐具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唤来侍女,吩咐她去取一只酒杯,还具体描述了那酒杯的样式。
侍女听过之后点头,很快将杯子取来了:“王,已经擦洗过了。”
“这是我喝到第一口葡萄酒的酒杯,”希多尔拿起杯子,倒满葡萄酒,“当时就是整整一杯,但你不要喝那么多。”
赫因双手接过那只酒杯,十分小心翼翼,生怕那深红色的酒浆漾出来。
那是一只很简单的银制的杯子,上面有葡萄藤与葡萄叶的立体花纹,杯口微微外翻,形成圆润的弧度。
并且被保存得很好,到赫因手上的时候还闪闪发亮,映衬着深红的酒浆,就算花纹简单,看上去也瞬间变得十分华美。
看到这样的酒杯,很少有人能抵抗住来一口的欲望。
“那时候你几岁啊?”赫因问道。
“刚会走路和能说有逻辑的长句子的时候,”希多尔回答道,“晕晕乎乎了好几天。”
赫因闻了闻酒的味道,发现甜甜的,同时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发酵的味道:“那也太早了,我到现在都没有喝过一口葡萄酒呢。”
赫因说完,在希多尔饶有兴致的目光中小小地抿了一口,随即皱起了眉头,将酒杯放在了餐桌上:“唔——不好喝!”
他试图找点什么盖住嘴里的味道,最后没办法,只能吃了一口面包才找回声音:“这么难喝你是怎么喝下去的?”
希多尔平时经常用葡萄酒佐餐,赫因还以为很好喝呢,结果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希多尔轻笑:“你还记得你当初说过什么吗?”
“埃及大多数人喝啤酒,不止是因为啤酒比较便宜的关系,关键也在于很多人喜欢发酵的麦香,这能让他们获得满足感,”希多尔重复了赫因当初说过的话,又问,“那次我和你出去王宫,我们就喝了啤酒,你还能想起它的味道吗?”
“就是麦子发酵的味道,”赫因有些想不起来了,“我没注意,当时我很开心,和你一起玩的快乐占据了我的注意力,其实酒的味道我压根没去留意。”
“没错,所谓啤酒带来的满足感,自然有麦子丰收带来的一部分,但更多地,他们享受着闲暇有人陪伴的快乐,啤酒只是一样助兴的工具。”希多尔说。
“葡萄酒也是吗?”赫因问,“可是你经常拿它来佐餐。”
“当然不是,”希多尔说,“相比起啤酒这种用低廉的价格就能带来的快乐,葡萄酒的意义要重大得多。”
“葡萄的种植、采摘、酿造,长时间的等待,这其中付出的成本要比啤酒高得多,”希多尔说道,“这样费时费力的东西注定只能出现在拥有金钱和权力的人的餐桌上。”
“所以很多有钱的人、贵族乃至于王室都有喝葡萄酒的习惯,”希多尔道,“有的人只是充面子,有的人纯粹享受高价带来的优越感,有的人则将它视为权力的附属品。”
“那你呢?”赫因问道。
“我么?”希多尔笑道,“纯粹是为了不浪费。”
赫因不解:“这算是什么答案?”
“这也是一种政治手段,”希多尔道,“王室的生活一直是别人向往的东西,不管好不好,总会有人觉得好,就好比说葡萄酒,它好喝吗?就像你刚刚尝的那一口,你立刻就嫌弃地用面包盖味道。”
“难道别的人都没有味蕾吗?”希多尔说,“但是法老王也在喝,法老王都喝了,那肯定是我的问题,我还是要喝——很多人都会这么想。”
“有了这份需求,才会有人去生产更多的葡萄酒,这样种葡萄的人,酿酒的人,贩卖酒的人,就都有面包吃了,人吃饱了,就会安定,不会想着闹事。”
赫因若有所思:“就是提供就业的机会。”
“而且习惯了,葡萄酒的味道其实是还可以的。”希多尔点头。
他将赫因仅仅抿过一口的酒拿过来,喝到只剩下小半:“别浪费了,我帮你喝完。”
赫因用指尖触碰他的脸:“少来了,你可不是帮我喝完的。”
希多尔就看着他笑:“怎么这么聪明?宰相大人好厉害。”
“希多尔,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赫因问他。
法老王看着他,似乎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微微扬眉。
“所以说你就是故意的对吗?进入时空之门后学来的?”赫因问道。
“你得渐渐习惯,”希多尔叉起一块切好的肉送到他嘴边,“人都是会进步的,所以你得习惯我对你的夸赞,至于是不是时空之门里学来的,我得承认那确实对我有所启发。”
“但是我敢发誓我对你的每一句夸奖都是发自内心,”希多尔道,“并且你配得上——我想那些官员很服你也是因为你本身确实足够优秀,至于别的原因,确实存在,但就像是诺安曾经说过的那样,官员们还不会把自己的前途和埃及人民的福祉系在一个纯粹的玩物身上。”
“……哼,说的和真的一样。”赫因低头用餐,耳根却无法掩饰地红了。
“当然是真的。”希多尔说完,将剩余的酒喝尽,也投入到用餐当中,他的力气足以单手压制住狮子,胃口当然也要比一般人大,没一会儿赫因吃饱了,他就将赫因的盘子挪了过去默默打扫干净。
赫因想要阻止,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首先浪费粮食确实不好,其次自己也没有乱翻盘子的坏习惯,剩下的菜肴和面包都很干净。
然而怎么说呢……希多尔还是第一次吃自己的剩饭,感觉……好亲密。
“希多尔,桌上还有。”赫因几乎脖子都要烧红了,还是没忍住出声道。
“和神庙会用剩下的饭菜招待猫一样,我们用不完的饭菜会有王宫的奴隶吃掉,因此不算浪费,何况对于那些奴隶来说,法老王桌上的饭菜可没有拒绝的道理。”希多尔说道。
随后他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以往我们不够亲密,但现在我不想你盘子里的东西被别人吃掉,就像我吃你剩下的东西你会感觉到害羞,一想到会有别人吃你的东西我也会感到恶心。”
“与其那样,我喜欢这么做。”
吃干净赫因的盘子,希多尔像往常一样让侍女准备水漱口和擦洗。
赫因脸还是烫,用浸了水的帕子捂了好几遍才勉强降温——希多尔的占有欲未免太过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