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奉陪到底（1/1）

与西凉王见了那一面后，他的身体愈加不好了，我和段清岚好几次劝他收敛一些，他不听，还是夜夜笙歌。

母后留给我的三万骑兵，我本想调给我三哥他们，他此时已经靠着河东那边的封地和北平王府剩下的兵马自立为帝，建立了梁国，又趁魏国内忧外患，多次反攻魏国，拿下了魏国冀地六郡。

但是从中原最西边的西凉向最东边的北齐调兵，途径敕勒、南陈、大魏三地，这无异于天方夜谭，我想了想干脆作罢。

西凉王看似昏聩，其实城府很深。我母后给我留了私兵的事情，他等到两年后才和我说。是算准了我一开始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会直接带着人回魏国鱼死网破。

两国外交，兹事体大，西凉也不愿意无故和魏国结仇。而现在我在西凉安顿下来了，便歇了和李景和同归于尽的想法。

西凉的日子过的如此自在，我想，我还是没活够，有些事还是徐徐图之的好。

西凉王身子一差，他的儿子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当然除了段清岚。他几个兄弟打的快死了，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拉着我去瞧人热闹。

许是出于对段清岚母亲的愧疚，西凉王对他还挺厚道，段清岚早些年就被封了王，也赐了封地，够他逍遥快乐一辈子的。

我来西凉三年出头的时候，西凉王驾崩了，死于马上风，当晚侍寝的是一对西域姐妹花。

我真的无语了，这西凉王还真的是到死都风流。这死法也给整个内阁史官都干沉默了，这要编进他们西凉史书里，简直无颜见后人。

老西凉王驾崩后，继位的是五皇子段清荣，他一继位，局势就变得微妙起来。因为他母亲是胡人，是羌部的公主。

柔然内部势力错杂，是松散的邦联制度，可以看成是许多汗国合并而成的国家,内部有许多纷争和派系。当前势力最大的是敕勒，以敕勒为首，下面还有几个大势力的胡人汗国部族。

但是几个大部族关系也不算亲密，只是会联合起来出兵中原罢了。在和中原休战期间，还是互不往来偶尔摩擦。

羌部是和敕勒关系尚可的一个胡人大支，借着这个由头，柔然居然主动派使者来西凉，提议停战和谈。

两国谈了两个多月都没讨论出一个双方满意的章程，就在双方都以为要继续鏖战的时候，柔然那边忽然松口了。

他们开出的了相当可观的条件，不止撤兵，并且愿意让出两国一直争议不下的掖城等要紧关塞。

但只有一个要求，希望西凉交出中原契俟奚勃的女儿——大魏的永乐公主。

踏马的，好一个声东击西，围魏救赵！

前面近三个月的胡搅蛮缠全是铺垫，为了本公主这点醋，他们柔然议和使团足足包了三个月的饺子！

段清岚知道这件事后，气的在宁王府里大骂李瑶光：“什么东西，敢抢本王的女人！挖墙脚挖到我们西凉头上了！”

毕竟我可不知道我母后契俟奚勃的名声这么值钱，能让柔然下这么大血本，只能是后面有人推波助澜——敕勒左贤王莫罗浑。

在我和段清岚整日游山玩水的三年里，李瑶光这小子真是一点没闲着，四处征伐。

除了没动梁国，和他之前说的一样，对中原半点情义不讲，跟疯狗一样把西凉、南陈、大魏、北齐都打了一遍，中原在他身上吃了大亏，短短三年被攻下了十几郡，其中大魏损失最为惨重，我母亲打下的半壁江山，又被胡人占了回去。

教过李瑶光的太傅们若是泉下有灵，一定会死不瞑目，因为他们亲手培养出了中原有史以来最难缠的劲敌。

受过他们悉心教导的李瑶光，不仅是武艺高强的猛将，而且饱读汉人的军书国策。他既有胡人的骁勇善战，又深谙汉人的统御治理之道。所以他不止能打下江山，还治理的井井有条。

胡人攻下城池后，往往大肆掳掠屠杀而归。他们攻城只为抢夺人口物资，搜刮一空后便会返回塞外。

至于打下城池后为什么不久留？留下干嘛？胡人放牧为生，留下来和汉人一样种地吗？

而且即便占领了汉家江山，他们残暴的手段也会激起汉家子民无穷无尽的反抗。

但李瑶光学到了汉人典籍里的精髓——民者，天下也。

他一改胡人竭泽而渔、人走城空的策略，打下盛乐城后没有屠城，而是以全城军民性命相逼，让盛乐太守带着官吏继续各司其职，然后废掉郡兵原来规制，重设胡人参军执掌城防。

这种看似仁慈怜民的手段才是真的狠辣歹毒，这小子野心勃勃的令人发寒，我和他一同受教于魏国太傅们，自然知道他所行皆是驭民帝王术，他不再以战养战，要的便是千秋万代地统治打下的江山。

不怕汉人皇帝尽昏聩，就怕胡人汗王出奢遮，汉人的江山，危矣！

四国里不少谋臣和方士也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想尽办法解决掉这个棘手的人物。

但要命的是，李瑶光不耽于享乐，不贪财也不近女色，性情坚韧冷静，聪明善谋又杀伐果决，完全不给中原任何能加以利用的弱点。

他把持大权的几年，柔然在他的带领下势力如日中天，而且有再次挥师过河的苗头。

攘外安内、平定柔然内乱，屠净了好几个不服敕勒的小汗国后，凭着铁血手腕，他迅速在敕勒站稳了脚步，一路从左大将连升四级，做到了左贤王，左贤王就是敕勒的储君之位，他现在在外邦可谓是只手遮天。

为表和谈的诚意，敕勒左贤王亲自跑到西凉的地盘商议此事，简直不知死活，狂妄至极。

但凡老西凉王现在还活着，定叫他有来无回！

可现在小西凉王刚刚登基，动作不宜过大，母族势力又是胡人派系，所以弄死李瑶光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与宴前，我才听说李瑶光也在，立马掉头回了宁王府，令宫人为我换下公主规制的宴服，改穿西凉王妃的宫装。

好叫李瑶光知道，不要想三想四，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时隔近四年，在盛大的宫宴上，我又遥遥见到了李瑶光。

可能怕我当场掀桌翻脸，手刃仇人，所以我们的席位被西凉那边一南一北的安置。接待王侯的宴会规格隆重，一南一北的两桌能远到看不清彼此的脸。

本宫上次参加如此大规模的宴会，还是三哥和宁宁姐的婚宴。

当段清岚挽着我的手落座的时候，全场的目光都在我们仨之间流转，崔尧臣为首的候官们，各个不动声色的正襟危坐，其实我知道，他们在心里早就是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跟着崔尧臣吃了三年的瓜，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瓜。

虽然看不清李瑶光的表情，但我依旧能感到对面有道目光重重地落在我身上，压得我背后发毛，食难下咽。

就在我忍不住抬眼对上那道视线的时候，段清岚抬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他凑到我耳边，与我耳语：“你吃你的，别管他！”

我清岚哥顶着对面能杀人的目光，行云流水地为我斟酒布菜，言笑晏晏间，我俩俨然是佳偶天成。

在所有人若有若无的打量中，我硬着头皮吃菜，这一顿饭，吃的是真难受哇！

酒过三巡后，柔然那边的使臣再次提出了他们的要求：

希望西凉交出契俟奚勃之女，他们愿意再追加良驹万匹，并且奉上贵女和亲止战。

这种丰厚的条件，全场官员闻之，无不心动，一时间殿内窃窃私语，就连段清岚和也跟着酸溜溜地调侃我：

“舒啊，你可真够值钱的，就算把本王卖了，都不一定能抵你一半的。”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小西凉王段清荣想都没想，当场就拒绝了敕勒的提议。

他直言不讳地回绝：“永乐公主乃是西凉贵客，是先皇故人之女，我们西凉还没有落魄到要靠女人来委曲求全的地步。你们柔然要战就战吧，我们西凉奉陪到底！”

我愣的筷子都停了，我想我的运气当真是好极了，都这样了还能苟住！

一旁的段清岚似乎早已料到这一幕，笑吟吟地擦擦嘴：“都说了，在西凉，哥罩着你，谁也动不了你。”

我摆摆手忧心忡忡的对他说：“你五哥他不答应，只是觉得靠女人议和太丢西凉段氏脸罢了。”

段清岚按了按太阳穴：“确实如此，那敕勒小子若是不肯善罢甘休，指不定要出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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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柔然谈崩了之后，他们的部队从关东和江北的魏齐两地撤了主力，柔然的大军开始不断侵扰西凉。

南陈虽然和西凉挨着，但南陈自始至终就没有和柔然宣战，所以这次他们还是延续本国的一贯战略，在一边按兵不动看热闹，根本不晓得唇亡齿寒的道理。

一时间，西凉战事吃紧，魏齐梁三国又远水救不了近火，朝廷不断有大臣上书希望圣上答应柔然的和谈请求。

小西凉王刚登基不久，就遇上这么个棘手的麻烦，也是烦的焦头烂额，但就是不首肯，短短几月，西凉国内民怨四起。

好毒的攻心计啊，我心想，李瑶光这是要我举目无亲，众叛亲离！

最后，段清岚也顶不住压力了，他想了个办法，找到我说：“哥带你去北齐吧，去投奔我母亲。”

我大惊：“可是你的爵位和封地都在西凉，你的家在西凉！”

他折扇一叩摆摆手，笑得潇洒又风流：“那有怎样，哥说过要罩你一辈子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可言说的情绪在他的眼底酝酿着，真诚又炙热。

我心知肚明不应该答应他的，因为这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

但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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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筹谋半个月后，我俩计划带着三万的兵，借道南陈、大魏去北齐避难。

段清荣和段清岚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这兄弟俩关系还不错。

所以段清荣知道我俩的打算后，思忖了一会后也觉得可行，就帮我们叫来了南陈和魏国的使君，让他们向国内送信。

南陈的答复很快，他们处于边境安全考虑，不愿意让胡人军队借道，但是西凉和昭武将军的面子他们是要给的，所以可以派人护送我们通过南陈去往魏国，再由魏国去北齐。

我一想这样也行，就把手里的私兵继续留在了西凉，和段清岚只带了小几千卫兵去了南陈。

然后...然后我就知道了当年我母后为什么要捶南陈了，因为他们属实太欠打了。

我们一到南陈就被重兵扣下了，段清岚和被遣送回西凉，我直接被羁押去了敕勒左贤王的封地——和林。

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离谱的事情，作为中原国的南陈，应外邦柔然的要求，扣押了要前往北齐避难的大魏国公主和西凉国亲王。

好嘛，四家棋手全齐了，正好凑一桌麻将。

我真蠢，真的，明明早就知道中原几国都是各自心怀鬼胎，居然还希翼在汉室将倾的时刻，大家能一致对外。

南陈一直没有对柔然宣战，早些年又对我母后的所作所为怀恨在心，现在怎么会为了本公主，去得罪敕勒王庭，把本公主绑了送给胡人求和，才是上策。

因为南陈这一手实在是太出人不意，段清岚这次完全没有留后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带走。

我俩被分开时，段清岚和我说：“等着，哥一定救你走！”

我心说这样也好，不用连再累段清岚背井离乡，于是就和他说：“你救不了我，你们西凉把我这个烫手山芋一扔，哪有再往回捡的道理。”

结果这一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一下子急了：“李望舒，本王说过要罩你的！父皇也是这么嘱咐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