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北齐小曲（上）（1/1）
商队不同于军队，商队的驮马骆驼载着货物，走走停停，行进的比较慢，我们走了一个多月才从敕勒腹地走到敕勒东侧。
好在商队的人都是热络性子，发现我和段清岚没摆什么贵族架子后，便也和我们熟络了起来。他们白天主动给我们当向导，讲解沿途的风土人情，晚上就点起篝火邀请我们一起踏歌起舞。
父皇走后，我再无权势可言，知晓任人宰割、被人鱼肉的滋味后，我早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草菅人命的跋扈乖张的贵人了。
原来母后说的话，字字都含着血泪——平民的命，也是命啊。
我那时候太小，不知道这些人间疾苦。也不晓得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就能给这些无辜的人带去一生剜心剖腹的痛苦。
建平元年，我亲历了太多生离死别，吃尽了人间苦楚。后来在西凉看似潇潇洒洒，乐不思蜀，但晚上也有彻夜难眠的时候。
我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我年少时造下的孽事，惴惴不安地怀疑自己是糟了老天爷的报应。
这次随着商队去北齐，是我第一次和平民混在一起玩，没想到却意外的自在。他们市侩又坦率，尤其是拿了我们不菲的酬金后，对待我们也十分厚道真诚。
朝朝娘亲心细，她瞧出我有身孕后，便经常给我送一些胡人安胎的吃食，还叮嘱孩子们玩闹的时候小声一些，不许吵到我。
小日子过得太逍遥，我甚至觉得我和段清岚不是在逃命，而是来外邦游山玩水的。
人的心情一旦舒畅，身体自然会变好，我调理了一个月多月后，便又提出要做掉肚子里的孽胎。
段清岚脑子跟进了水一样，一本正经地讲离经叛道的浑话:
“舒舒啊，这个孩子既然来了就是缘分。你把他生下来，让他跟我姓，他就是咱俩的孩子，和敕勒没有一点关系。这孩子以后也是你在西凉的傍身....”
我让他说的心烦意乱，后悔没有一开始就快刀斩乱麻，导致现在心里难受的紧。
他看出了我的犹豫，再接再厉的劝我:“你这一多月，天天带着朝朝玩。你肚子里孩子以后也是同朝朝一样的讨人喜欢，你真的舍得弄死他？”
我顿时感觉头疼欲裂，于是闭上眼一声不吭地开始揉太阳穴。
段清岚没再说话，静静地在一边等我开口，帐子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良久，我睁开眼，语气疲惫的像过完了一生:
“这孩子不能留。”
我抬头看他，眼神坚定又痛苦:“不管我们怎么做，他身上流着的就是敕勒的血。我这辈子不想和那敕勒的畜生沾上半点关系，何况是和他生育子嗣，我和这个孩子怕是没有缘分。”
段清岚见劝不动我，低头长叹一口气，他走过来挨着我坐下，轻轻揽着我，又道:“咱们还有五六日就能到北齐的封地，等到了封地再按你说的办吧，也免得舟车劳顿落下病根。”
我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心情沉重的如同灌了铅一般。我在心中暗暗发誓，这笔账我要算到李瑶光的头上，这辈子我一定要杀了他，我就算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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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北齐封地的时候，我才想起来问段清岚:“你母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段清岚皱着眉思考了一下，有些惆怅地回我:“我也不清楚，毕竟她从来不回来看我，我从小过得是没娘的日子，第一次见她便是这次借兵。”
听他这么说，我忍不住感叹:“那你母妃对你这个便宜儿子也真不错，肯调这么多兵任你胡闹，还要把封地送你!”
段清岚摇了摇头，垂下眼帘:“一开始她是不愿意借兵的，甚至因为我父亲的缘故，都不想见我。”
我好奇的问他:“那你后来又是怎么把事情办妥的?”
段清岚嘴角带着苦笑:“我一说是去救你，她便立刻同意了，还说你母亲对她有再造之恩，她要报恩。”
看我一脸迷茫，他继续说:“当年，是你母后把我父皇和母妃劝离的....”
我两眼一黑，心虚的不敢说话。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虽然老西凉王风流成性，但我母后这事办的也不厚道。段清岚自幼没有母亲疼爱，老西凉王也不像是对孩子上心的主儿，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长大成人，原来是我母后一手造成的。
母后啊母后，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段清岚看我不出声，便开始打趣我:“你要是心疼我，以后可不能休了我啊。”
我刚想说话，却被商队的惊呼声打断。队伍后面有个汉商摔下了马，背上插着两指粗的羽箭，他的妻子抱着他大呼救命。
还没等我想明白什么怎么回事，又有几只箭疾飞而来，射杀了好几人。
一时间商队大乱，商人们大喊着“马匪！马匪!”然后开始带着女人小孩躲避。
扮成商人镖客的卫兵们反应迅速，从我们的货车上抄上刀剑披好甲胄，然后紧紧的围在我们身边，护着我们朝东边跑。
因为西边尘土滚滚，连角声起，大地开始振动，这是敕勒的铁骑大军。
我气得快呕血了，我们离封地还有半天的路，怎么偏偏差这么一点被追上来了!
李瑶光这个疯狗，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弩车，隔着这么远还能射杀到我们的人。
我们没法停下来以卵击石，只能被追着跑了一个多时辰。
敕勒的追兵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甚至能看清打头阵的那个的人带着狻猊面甲，正是全副武装的李瑶光!
李瑶光见我回头看他，便从亲兵那里拿过一张大弓，然后缓缓拉开弓指向我...
这张铁胎大弓我见过的，他之前拉着我去练习射箭用的就是这张弓，据说是三国名将黄忠的佩弓，能射极远。
李瑶光射箭的靶子都是活生生的人，是犯人或者俘虏。他美名其曰这样一举两得，既能练习手感，也能发挥这些贱民的最大价值。
当时我也射了几发，但一箭没中。而他拿起弓，每一箭都能射杀跑的最远的那个“靶子”....
“不好!”我双眼骤然瞪大，立马反应了过来，心里暗骂一声，还没来得及喊清岚兄小心，羽箭就擦着我的耳边过去。
伴随着箭矢穿透身体的钝响声，段清岚闷哼一声坠下了马，我心神大乱，慌忙下马查看他的情况。
箭从背后射穿了他的胸腔，鲜血汩汩的从他伤口和口鼻处喷涌出来，我连按他伤口止血都没法做到。
“岚...兄...”我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声带好像被麻痹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睛好像也看不见其他东西了，只能看见段清岚满身的血，好多好多血，多的我满眼全是红。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好像这样就能阻止死亡把他带走。
段清岚脸色苍白，痛苦的喘息，他口鼻里呛着血，断断续续地对我说:“放手...继续朝东...，封地...哥..打理好了，没人能动你...分毫...”
我抱着段清岚拼命摇头，眼泪像小河一样流。
“走啊....快....”段清岚无力的垂下眼皮，气若游丝，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不敢想是为什么，只是把他揽在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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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大家可能看的很憋气，所以俺唯唯诺诺地提醒一下，这是一篇重生文，上卷主要是用永乐公主的视角交代一些设定背景和出场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