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英狄勒斯(1/1)
随着一阵巨响,云诃所乘坐的小型飞舰从空间裂隙中钻出,速度缓缓慢了下来。
云诃往舷窗外望去,那颗让他既熟悉,又不熟悉的星球映入眼帘。
英狄勒斯。
曾经的被黑暗所笼罩之地,无光之地。
“那段历史应该被「记忆」记录下来了吧?不然想要在那个时候保存下一些细节,会很麻烦,”
云诃轻声说着。
“但对于那家伙的评价??他可不会喜欢的,但他应该早就有预料了?对吗?”
他垂下头,看起来似乎有些迷茫地重复了一遍。
“对吗?他接受了,对吗?”
云诃再次抬起头,看向英狄勒斯。
飞舰缓缓降落在了英狄勒斯的停泊港,他看向了正在缓缓开启的舱门,门外是一个看起来一脸不爽的,有着棕色长发,神情倨傲,穿着紫色裙子的矮个女子。
“哟,大名鼎鼎的宇宙通缉犯也会逛博物馆啊?”
她嗤笑一声。
云诃面带微笑地看着她,觉得这句话很不痛不痒。
疯子怎么会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呢?
更何况这位的嘲讽力度属实不大够。
“如果这就是你所想问的,那么??黑塔女士,我想阮梅应该在通讯中告诉你了??”
云诃直起身,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英狄勒斯曾接受过我的赐福,这里的每一只鸽子的祖先都是丰饶的造物。”
“你觉得,我能想起来多少有关英狄勒斯的往事?”
黑塔人偶的动作僵住了。
虽然这颗星球上有许多来自浮黎的忆冰,但万一??万一浮黎漏了一些东西呢?
而且,而且??这家伙是丰饶的令使??是可以直接联络一位星神的,不死的怪物。
无论是他本身的存在,还是他对他那一条命途星神的象征意义,都表明了云诃本身的研究价值。
而且,这家伙亲口说他来过英狄勒斯??至于他随口用的例子是不是真的,去抓几只鸽子检测DNA就行了。
毕竟丰饶的基因总是很顽强的。
黑塔对星神的知识总是很感兴趣,而云诃??整个宇宙恐怕都不会有他距离「丰饶」更近了。
即使黑塔并不喜欢云诃,她也不得不承认:想要在研究星神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云诃的记忆会是最好的辅助工具。
即使这家伙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的记忆里都有些什么。
他的记忆总是驳杂的,它们的主人总是很贪心,在想要铭记更多的时候,却总是不愿意承受铭记的苦难。
黑塔的脸色越来越黑,因为这就意味着她需要和云诃和平共处一段时间??而云诃,他能用很多种方式来让她感到不愉快。
“阮梅果然很会给我带来麻烦。”
黑塔的语气毫无波澜,带着一点绝望。
“我甚至不能举报你。”
她说。
云诃冲着她露出了一个比之前的笑容更真诚的微笑。
“你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尝试一下,看看公司会不会审理??在尼尔瓦纳的旅游季的期限内。”
黑塔挑了挑眉。
“我知道你很有钱,有钱到公司面对你的时候总是要考虑更多,但你没必要表现出来,就当是为了我们那岌岌可危的合作关系。”
她瞥了云诃身上的像是早有准备的英狄勒斯风格的长风衣,语气平淡地接着说。
“看起来你对这里真的很熟悉??不,应该说是很久之前的这里。”
云诃扶了扶自己略显宽大的礼帽,收起笑容,十分礼貌地回应: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熟悉以前的这里。”
随后,他轻盈地绕过了黑塔,向着英狄勒斯内走去。
黑塔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到底是已经遗忘了,还是依旧铭记??”
“或许在他的身上,就连遗忘这个概念本身都会被他遗忘。”
黑塔眯起眼睛。
“果然是个很麻烦的人。”
如果不是为了星神的知识,她怎么可能会同意阮梅的提议,让云诃暂住于天才俱乐部驻扎在英狄勒斯的研究所内部。
毕竟对于很多人而言,云诃的性格和他的所作所为都有点太过反人类了。
“呵,‘人’。”
黑塔站在原地自言自语。
“他真的还能被称作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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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诃卡其色的身影在无数坚冰之中穿梭。
因为他是从天才俱乐部所设立的港口登陆的,而天才俱乐部来到英狄勒斯的目的就是为了研究这颗星球上过于庞大的??存于寒冰的记忆。
当然,这里也有一些彩虹忆泡。
云诃对浮黎并不陌生,他曾与这位铭记之神,记忆与思维的象征做过一场漫长的交易。
“??在英狄勒斯的记载中,他们称「记忆」为永不遗忘之神,祂也同时是凛冬的象征。”
云诃转过头,对着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黑塔说。
“你放在码头的那一个人偶说话不怎么好听??你这一个人偶的语言程序会好听一点吗?”
云诃侧过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黑塔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这一颗星球应该在很早就被「记忆」庇佑着了,那他们又为什么会有一段黑暗的历史?”
云诃轻轻抚摸着距离他最近的一块冰,那是一块天才俱乐部还没有解析的一段过往。
“谁知道呢,就像浮黎用于存储记忆的工具外表像冰,但实际上并不是冰一样??祂同样不执掌着凛冬的权柄,但英狄勒斯人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说祂是见证一切之神,悼亡一切之神,他们相信祂会将死去之人的魂灵变成一段令人无法遗忘的记忆。”
“他们相信逝去之人将永远活在记忆之神的‘记忆’之中。”
云诃缓缓抬起头,储存于冰中的记忆在他的注目下缓缓浮现在表面,没有经过解析的记忆是破碎的,是混乱的。
但他的眼中映出了一抹火红。
那是生命在燃烧。
“照你这么说,他们应该是浮黎的信徒??但他们的信仰中也包含着火焰,燃烧着的,象征着光的火焰。”
黑塔有些不解。
“共有火焰象征的星神不算少,但浮黎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
云诃依旧在凝望着坚冰之中的火焰,他的话语恰如梦呓。
“为什么??”
他似乎身处其中,而人们在他的身边欢呼着。
光芒刺破了黑暗,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眼中映出了火焰。
“因为那是他们的宣泄,他们的希望。”
云诃缓缓摘下了头顶略显浮夸的礼帽,垂下眼睫,轻声说。
“黑暗中的火焰对他们而言是信仰??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黑塔皱了皱眉,她看向云诃。
“我知道在黑暗中拥有着光明与热量的火焰的确会让他们产生足够的信仰,但我疑惑的不是这个。”
这位缺乏同理心的大科学家诉说着她的疑惑。
“他们的黑暗自何而来?他们现在的光芒是谁所带来的?而即使火焰带给了他们温暖,那信仰也不该过了这么久,这么多代也依旧存在。”
“这才是我所疑惑的。”
云诃沉默了一会,而后,他说:
“「贪饕」吃掉了他们的太阳。”
“而黑暗中漫长的时光,与一场足够壮烈的牺牲足以让他们拥有足够的代价去支付,去得到??一个能够发光的,能带来热量的东西。”
“浮黎答应了这场交易,而我见证了它,而这就是答案。”
“至于火焰的信仰??”
云诃转过身,他的神情看起来似乎十分疲惫。
“那是他们在纪念他们的胜利。”
“一场在我看来十分讽刺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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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仙舟 幽囚狱
景元站在黑暗之中,微弱的光亮自他的身后透出。
“踏入此间的,不是狱卒,便是囚徒。”
景元抬眼望向走进来的罗刹。
云骑军从罗刹的身后缓缓包围了这位行商。
“阁下是哪一种?”
罗刹轻笑了一声,瞟了一眼身后的云骑军,开口说道:
“两者皆非,在下只是个迷途的旅人。”
他缓缓行了一礼,云骑军瞬间进入戒备之中。
景元语气骤然一肃,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下台阶。
“好大的阵仗!星核、建木、药王秘传、绝灭大君??”
他缓缓走至罗刹的身边。
“一系列威胁接踵而来,差一点就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侧过头,看向罗刹。
“忘了那个看来已经无关紧要的问题。”
石火梦身出现在他手中。
“把「星核」带进仙舟的那个人??”
他手中的阵刀一挥,指向罗刹。
“有何企图。”
云骑军团团包围住了罗刹,景元紧接着开口:
“束手就缚,我或许会赏你个痛快。”
“药师的孽物。”
罗刹却没有丝毫慌乱,他面对着幽囚狱的光,张开双臂。
“将军,我的力量来自「丰饶」不假。”
他将右手置于胸前,看向景元。
“但我和你一样,都是药师的敌人。”
一片晶莹的雪花缓缓落下,落在了石火梦身的刀刃上。
云骑军们骤然转过身,景元有些错愕地看向身后。
雪不知从何时落了下来。
它们违背了常理地在幽囚狱中飞舞着。
“是的,景元。”
一道冰冷的女声响起。
“别阻碍我们。”
云骑军们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那是源自内心的恐惧。
景元静静地看向来者,衣袂随风摇曳。
“建木苏生是预兆。它预示着,仙舟已航至命途抉择的时刻。”
镜流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她的嗓音依旧无情。
“帝弓司命、寿瘟祸祖、烬灭祸祖??”
“这是神明对垒的棋弈,你不站在胜的那边,就是输家。”
镜流的双目依旧蒙着黑纱。
“而这一次。”
她冰冷地说到。
“我们一定要置「丰饶」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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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寰宇之中,一只黑猫的身影骤然拉长,变成了一个人类的模样。
他静立于寰宇之中。
而后,他开口:
“究竟是命途限制了星神??还是星神裁定了命途。”
“这似乎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
他望向无尽的寰宇。
“人们给出了一个解释:星神会死,但命途不灭。”
“所以,是命途限制了星神?”
“可是,在没有星神的情况下??谁又能了解一条未知的命途呢?”
“人们又该如何得知,这条命途上的「源动力」呢?”
命运的奴隶缓缓诵念出了悼文,似乎是在为无知者而哀悼。
又或许,他是在为自己而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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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分讽刺的胜利?”
黑塔皱了皱眉,不太理解云诃话语中的意思。
云诃静静看着她,暗金色的瞳孔中无法透进丝毫光亮。
“你说你见证了这一幕??那我应该相信你的判断,毕竟我们就算真的解读出了那段历史,也不会比你所了解的多多少。”
黑塔虽然很不喜欢云诃,但是为了研究,她可以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牺牲。
“所以,你愿意将它想起吗?”
黑塔谨慎地询问道。
毕竟她目前所面对的,是宇宙闻名的精神病,医者不自医的一个典型例子。
她无法肯定对方会不会因为她的某一句话,某一个字而发狂。
虽然阮梅告诉她云诃其实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但黑塔对此连半个字都不会信。
「源动力」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其实也是一个很著名的课题。
从目前来看,丰饶的无私、利他与治愈,云诃只遵守了治愈这一条。
有的时候甚至是治愈都没有遵守。
而且??丰饶的概念很宽广,它的源动力不可能只有这几条。
无论是丰收还是美好,这些都可以被囊括进去。
但人们对于「丰饶」最深刻的印象依旧只有长生。
但云诃依旧是丰饶命途之上的第二者。
他走出了一条不同于他所信神明的路。
“这才是最令人恐惧的??在驱使他的「源动力」似乎都被改变的情况下,他对丰饶的理解似乎依旧清晰且深刻。”
黑塔不自觉喃喃道。
“他果真是个怪人,一个疯子。”
她再次看向云诃,这位神使正皱着眉,似乎是在思考黑塔刚刚的话语。
黑塔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希望对方答应,还是不答应。
“也许?”
云诃不自觉说。
“但我似乎也没有记得多清楚。”
黑塔松了一口气,接着轻松地说到:
“那就说对你而言较为重要的吧,天才俱乐部会将它们与解读出来的历史进行比较的。”
云诃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放松的表情。
“可以。”
他说。
“不过??也许在听过之后,你们对于英狄勒斯历史的判断就要有所修改了。”
他露出了一个真诚的,放松的,有些狡黠的笑容。
“毕竟,历史总是会出现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不是吗?”
“这段故事会很长,我希望你们有耐心听完,当然,你们可以一边进行解读一边听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