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冬天的大雪（1/1）

第二天清早，外头乱哄哄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吵得人不得不起床。

一睁眼，苏万不知道跑哪去了，看天却已经算不得早，鲜少有睡到这个时候醒的日子，还是真亏得有苏万这个安神丸，毕竟这傻逼玩意儿对我还算是没啥心思可言的。

“黎爷。”

“大早上瞎吵吵什么呢？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嗯……黑，黑瞎子来了。”

“是吗？”

我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边走边套着，出了门，对着那个伙计又说，“没规矩，要叫黑爷。”

“喲，黎小爷才起呢？睡得可好？”

“好，好得很，还不是你徒弟居功至伟？”

我上前一步，勾着苏万肩膀，将整个身子贴着苏万的背脊，严丝合缝，不出意外地瞧着了他泛了些红的耳朵尖，很是开心地弯了弯嘴角。

“师傅，你先回去，我和鸭梨的事，需要我们自己解决，你们的事，我也不好参与。”

“真是徒弟大了，不由师傅了，怎么就被这么一只猪给拱了呢？为师甚是心寒。”

黑瞎子装作心疼得模样，倒是有那么点意思。

“师傅，不要再说笑了，我和鸭梨……一直都是好兄弟，好朋友。”

黑瞎子抬头，隔着墨镜，我都能感受到他在打量着我，这种感觉让我很不爽。

“这臭小子要去送死，你也要跟着他去？”

“师傅，这是我的决定，希望师傅能尊重。”

苏万的态度出乎我的意料，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一时兴起，是我小看了他，他一直都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一直都是深思熟虑地去做事，反倒是我，更喜欢冲动行事。

黑瞎子听苏万说完，并没有说什么，拍了拍苏万的肩膀，转身就走，他的动作看着没有一丝破绽，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带着些许的犹豫，这不像以前的黑瞎子。

“师傅，我送你。”

“不用，你师娘在外面等我呢。”

清早的闹剧，以这种不痛不痒的方式收场，我没有心思去揣测黑瞎子走这一趟的动机，满脑子都是“送死”两个字。

我直起身子，抬头看天，天空又开始飘雪，落在我的脸上，冷飕飕的。

我去摸口袋，掏出一根烟，正准备点火，苏万一把将我咬着的烟抢了过去，扔在地上，瞪着我说，“抽烟早死，你要死，也把我的事了了再死。”

我听这话有些耳熟，正准备说些什么，苏万已经补上一句，“借花献佛。”随后，三两步回了房间，独留一阵风。

我看着地上还被踩了两脚的烟，五味杂陈，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忧愁。

看着看着，雪又大了，苏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跑到门口去的。

我抬头去看他，他拿着围巾，对我喊道，“一起吃早饭？别傻站那儿装什么文人墨客，惆怅古今了。”

“这么大雪，去哪儿吃早饭？”

“那不得问你啊，鸭梨，这片儿你肯定比我熟。”

我无法控制地走向苏万，他好像永远都是那样干净明朗的少年，我忍不住地想笑，我好像很久没笑过了。

“我哪知道哪儿的早饭好吃啊，平时也不怎么吃……”

苏万把手里的围巾给我挂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傻笑着，“那就逛逛，总会找着。”

“豆汁儿，油条馃子，烧饼，烧卖……总能碰着。”

苏万喋喋不休地在我耳朵边叨叨叨的，以前总嫌烦，现在似乎都觉得悦耳多了。

我又抬头看天，天上的雪下得更大了，却不怎么觉得冷，似乎天气很不错的样子，似乎有些开心，有些不舍得，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不舍得什么。

不舍得四九城冬天的大雪，还是不舍得清早四九城的商贩叫卖声。

我转头看着苏万，他已经锁定了目标，不远处，冒着热气的烧饼摊。

我能听着他说，“两个烧饼，带走，对了，一个不要葱。”

我呛他，“烧饼也有放葱的？”

“怎么没有，馅里不得放啊。”

“人家馅都和好了，怎么？给你单独和一盆不成？”

“你……”

大获全胜的我，气焰嚣张，而苏万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也没说不要了，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我走到个摊子里，一屁股坐下，“老板，两根油条馃子，粥的话，有什么粥？”

“什么都有。”

“那就瘦肉粥吧，一碗放葱花……”我看了一眼跟上来的苏万，又说道，“一碗不要。”

“我承认你赢了，人家都烤好了，我也不能说不要吧。”

“谁让你浪费时间跟我吵架来着，不然就不用买这么多了。”

我接过他手中的烧饼，将桌子上的油条推到他面前，“你吃这个，我还是更喜欢吃肉馅的烧饼。”

我看着瞬间满血复活的苏万，叼着一根油条，跟我讲话，那种不舍得的情绪卷土重来。

恍惚间，我好像又看见了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叼着油条，拉着我狂奔，而我也不过是少年模样，再怎么顽皮，还是不得不担心迟到，担心作业，担心教导主任请家长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