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话 念念不忘（1/1）
杨好自己也搞不清自己是真醉还是假醉，据当事人后来回忆，他说自己几乎所有的行为都归功于酒精的刺激，大概都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意识状态之中。
想说的话，一字不落。
不该做的事，一点不留。
其实也就是酒壮怂人胆，恶向胆边生。
杨好看上去风轻云淡地叙述着，实际上此刻的心比谁都虚。
他没有懂得很彻底他的两个好兄弟到底是个怎样的感情。
更不清楚他们是怎样从纯粹的友谊慢慢地变质成爱情的。
杨好还不太习惯用爱情这词来形容，他没爱过谁，最多最多曾经有过一个令他情窦初开的小女孩。
但那时候他还太小，他什么都不懂，单纯想对人家好，好归好，那也是他单方面的喜欢，小女孩没有义务做出同等的回应，甚至可以说那个年纪的小女孩又懂什么呢，大抵是什么都不懂的。
而杨好的念念不忘终结在他办理退学那天下午，他走的时候，小女孩在朋友的陪伴下鼓足了勇气，把杨好写给她的情书装在一个印着花纹的纸盒子，全数还给了杨好。
这些情书是杨好整夜整夜比玩游戏还认真，在那些女孩子喜欢的杂志里，一句一句地翻出来的，最适合女孩子的形容，耐着性子一字一字地工整地誊抄在漂亮的信纸里，可谓是给足了杨好能力范围之内的仪式感。
小女孩虽然三两成群，但他们还是在一个没有太多人的角落里举行的这个“告别仪式”，把东西算是悄咪咪地还给了杨好。
后来杨好退学后，辗转反侧，想不明白小女孩的意思。
既然她不喜欢，又为什么一封一封地保存地如此完整，还放在那样一个漂亮的盒子里。
如果她喜欢，又为什么除了第一封有拆开的痕迹之外，其余的几乎全新，可谓算是完璧归赵。
杨好想不通。他想不通，就直接去问了本人。
那是一个黄昏的傍晚，太阳要落不落的，挥洒着淡黄色的光芒，有那么一缕两缕的光也落在那个小女孩的发丝上，乌黑的发里平白多了几股金黄。
是好看的。
杨好问，“你，为什么把那些，嗯……情书……装在盒子里……盒子很好看。”
小女孩静悄悄地听着，眸色印着夕阳，整个瞳眸都呈现出泥土一般的黄褐色，深邃晶莹。而后她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沉思半天才开口，只听她说，“信封也很好看，好看的东西不应该被随意对待。”
“而且辜负真心的人，要被吞一千根针的。”
“我不喜欢你，但我不能随意对待你的真心。”
小女孩很善良，是杨好见过最好看，最善良的小女孩。
苏万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他的这个故事，是个过于美好的故事，结局也许不够如意，但足够美好。
苏万甚至有些羡慕杨好，他得到了一个在他懵懂青春中最美好的结局，也为他的学生时光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有告别，以后也会有再见，至少没有遗憾。
那时候苏万还陷在属于自己的单相思中，他有时候就觉得自己醒悟太早，痛苦开始得太早，他身心俱疲。
没办法轰轰烈烈，没办法昭告天下，甚至连个理所应当的理由都得披上一层友谊的外壳。
进一步难如登天，退一步心有不甘。
好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苏万几乎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苏万也会累。
但他没有立场去这样想，是他要喜欢的，既然喜欢了，至少不能辜负自己的真心。
就跟故事里小女孩说的那样，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辜负谁的都一样。
可苏万会委屈，委屈是他应有的权利。
黎簇的冷漠让他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好像有错，又好像没有错。
他只能丢掉自己所有的立场，所有的矫情，所有的小情绪，所有的所有，去弥补这个不算是错的错。
“鸭梨，你理我，理我，好哥那家伙喝酒都喝懵了，啥也不懂，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行为也都是有情可原的。”
“所以，你是在为他辩解。”
黎簇沉默寡言，一出招就是绝招。
“没有，我是在为自己辩解。”
苏万没想过据理力争，他甚至想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说服自己，让这一切合理化。
苏万这么一句话出了口，黎簇再次陷入了沉默，苏万看着黎簇阴沉沉的侧脸，欲哭无泪。
郁闷之下，他的爪子下意识地伸向了桌子上的酒瓶，黎簇还没来得及阻止，人就已经大半瓶下了肚。
黎簇慌忙地去夺他手里的啤酒瓶，咚咚咚地往桌子上一杵，声响弄得老大，成功吓唬住了苏万。
“老板，把这些收了。”
黎簇又叫老板把这些歪七扭八的啤酒瓶子以及吃得所剩无几且惨遭夭折的烧烤签收走，对着菜单又叫了一些足够两人先垫垫肚子的烧烤。
老板应了一声，叫了个跟他们差不年纪的小男生来收桌子，大概是自己家的小孩，下了课就顺道来店里帮忙。
那男生有意无意地打量了他们两人好久，全程抿着嘴，皱着眉，似乎是在沉思什么震惊他三观的事。
黎簇看着有点不爽，正准备拍桌子，苏万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等人走远了，苏万才酒精有些上头地说，“你干嘛，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什么关系吗？”
苏万喝酒特容易上脸，酒量也很差，黎簇闻言扭头去看苏万的时候，他的脸红得跟柿子差不多，但他的精气神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就是……
就是……
没有刚才那样唯唯诺诺。
“你喝醉了？”
黎簇没有正面回答苏万的问题，他认为那种问题不在他的思考范围。
在黎簇看来，有眼睛的人都是能看出他们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微妙关系，但看破不说破，这应该是社会生存法则之一。
“我没有，我就是有点上头。”
苏万觉得自己的世界清晰好多，他的大脑开始亢奋起来。
“苏万，你不应该喝酒，应该谨遵医嘱。”
黎簇皱眉，头头是道的批评道。
“我为什么不能喝？我的身体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苏万逐渐开始胡搅蛮缠，刚把话说出去，他就已经开始后悔，想狠狠地扇自己嘴巴子。
这时候，老板上了一盘烤好的烧烤串，黎簇沉默地给苏万盘子里放烧烤串，苏万也不挑，放一串他吃一串，俩人就这样全程一言不发地吃完了黎簇后面所点的量。
夏天的晚风总是刚刚好，冷风刚刚好，热风也刚刚好。
黎簇起身去收银台买单，而苏万坐在原位上吹风。
吹着吹着，他那点本就微量的酒精也发酵在晚风里，一丝不挂，一点不剩。
苏万的大脑再次沉寂了下来。
“走吧。”
黎簇招呼苏万。
“嗯。”
苏万点头。
俩人行走在凌晨孤寂的街道上。
“我带钥匙了，现在也回不去医院了，就先回家吧，明早上早点起床就成。”
黎簇去挽苏万的胳膊，温声细语地说。
“嗯。”
苏万继续点头。
俩人打了一辆车，直达黎簇家门口。
路灯光依旧昏黄，夏夜的星依旧繁忙，四下依旧寂静，俩人从挽手慢慢地到十指紧扣，似乎什么话也不需要说，矛盾也就一拍而散。
当然，那也只是似乎。
有人说不承诺是一根细钢丝，不承诺的人是走钢丝的人，技巧是第一，沉着镇静也是第一。
但苏万不喜欢不承诺，也不喜欢过度的承诺。
黎簇亦然。
“苏万，你……是怎么想的？”
卧室里的床单被套已经空置了大半个月，苏万正和黎簇俩人将一套刚从阳台衣架上取下来的干净床单被套铺上去。
苏万理完最后一个被角的时候，黎簇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打得苏万措手不及。
“什么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道……我现在有点不太清楚我们倒是算是怎么回事了。”
黎簇结结巴巴地说，这倒是把苏万气死了。
“你说我们算是怎么回事呢？黎簇，你把我当什么人，我们亲过睡过，你觉得我们算是怎么回事？还是你觉得我就是那么一个随便的人的？随便到，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苏万说着说着，情绪到达顶峰，不知不觉的哽咽起来，眼泪无意识地往下掉。
他抬手不停地去擦。
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样子懦弱极了，一点也不像苏万了，倒像是个只会哭鼻子的娇气包。
“为什么，为什么眼泪会止不住呢？”
苏万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也是这么说的，黎簇看着心就疼，莫名其妙地疼。
“苏万，你……你别哭，我……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说，我……”
黎簇做不到巧舌如簧，他只会单调的重复这么几句话。
“我只是太在乎，我怕你对谁都一样，我怕你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
黎簇这么说，伸手去抱苏万，就听苏万在自己耳边哭泣，哭声越来越大，身体也颤抖个不停。
他知道，苏万需要发泄出来，等他哭够了，黎簇才笑着去揪人的脸，看着他哭红的眼睛，调侃道，“以前咋没发现你是个小哭包呢？”
“谁是啊，谁是，鸭梨，你就没有心，我在家的时候，我爸连根手指头都没动过我的。”
苏万持宠而娇。
“是。我的错。我保证，保证……”
“你保证个屁，你才多少岁，你的保证能有什么用？我不要你那些高大上的保证，我要你这个人。我会看着你的。”
“好，你看着我。”
黎簇给了承诺，他要苏万看着自己，他不会辜负苏万的真心，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一步一步往前走，直走到并肩的位置，直走向他们未来的路。
即使会遇见施工障碍，即使会碰到分岔路口，也应该一起面对。
“看着你。”
苏万两只眼睛直盯着黎簇看，即使在这样的黑夜下依旧亮晶晶的，闪个不停。
黎簇心动个不停，伸手去抓苏万的手，挑眉说道，“刚刚杨子是有些不着调，但你也不应该离他那么那么近，我会吃醋的。”
黎簇开始了专属于他的不着调表演。
苏万自然看出来了，笑着回答道，“那你想怎么样？”
黎簇抓着苏万的手贴上自己的心口，又说，“你摸摸，能感受到这颗心脏剧烈的跳动吗？”
“所以……”
“所以，我想怎样你还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苏万装傻充愣。
“不，你知道。”
黎簇不想玩什么迂回战术了，直球地说道。
“那行吧，我知道了。”
苏万也不藏着掖着，仰头去亲他的鼻尖，去亲他的鬓角，去亲他的眼睛，去亲他的脸颊，最后的最后，落在他的唇角。
“够了吗？”
苏万有意为之，就像看黎簇急眼的样子。
“不够。”
黎簇果真急了眼，颇有些霸道地去搂他的腰，一口咬在苏万的下嘴唇上，疯狂亲吻，疯狂舔舐，苏万十分地配合，微微张了张嘴，引诱黎簇的舌头深入，唇舌缠绕，涎水四溢。
“够，够了，你别咬了。跟狗似的，喘不过来气了我。”
苏万憋气憋到脸红，伸手推半天人，都没推动，直到自己的舌头麻木，嘴唇感到红肿疼痛的时候，狠狠地咬了口黎簇肆意妄为的舌头，黎簇才意犹未尽地罢了手。
“疼，万万，你咋咬我舌头啊。”
“你还说，你自己看看，我这都成啥样了，都肿了，牙印，肯定有牙印。”
苏万说着，翻箱倒柜地去找镜子，好容易找到，一照镜子，脸红了半截，耳朵尖都红了。
“我就说，就说嘛，你自己看看，这……我明天咋见人。”
苏万拿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酡红的脸看上去比成熟的樱桃还要诱人。
黎簇忍不住靠近一步，苏万自然瞧见了，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你干嘛？”
“不，不干嘛。”
黎簇看着苏万那警惕的眼神，瞬间怂了。
“既然不干嘛还不快去洗澡，都几点了还不睡觉？”
黎簇点头，在苏万的眼神压迫下，唯唯诺诺地走向了浴室。
苏万看着他那样可得意了，还不住地偷笑，但是可惜了，想想也白想，憋不住也只能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