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发觉自己病得不轻(1/1)
白墨按照羽之前告诉他,只要一直向着树皮较细腻的方向走,就一定能找到羽的家,可要拖着没有意识的人在山中走,期间少不了磕磕绊绊。
之前白墨并没有太多顾及到银楚宸的伤势,而现在,这般近的距离下,看到满是刺猬的人,在羽的清理下成了满是血窟窿的人,一时心脏都簇在了一起。
当羽用剪刀剪掉最里那一层、因血渍早与伤口粘黏在一起的里衣,白墨皱起了眉头,每一处伤口都深可见骨,皮肉外翻,一剪刀下去,就已经扯动了周边三处伤口,一股鲜血顿时侵染进原本已成血衣的地方,当下便觉得拿着剪刀的手有些发抖,一时也有点无从下手起来。
“姐姐就别愣着啊!须尽快去除忘哥哥身上的衣服,让我为他止血,不然血就要流干了……”
白墨在羽的急声催促下,咬着牙关,紧了紧手中的剪刀,慢慢顺着先前剪开的地方剪下去,绕过密密麻麻的伤口,自腰部处到两只修长的手臂袖口处,费了好些时间才将整件衣服剪开,又用了不少时间将那件血衣与伤口处剥离开。
白墨紧张到出了满头的汗,哐当一声,就将手中的剪刀丢在了一边,人便瘫坐到了地上。
看着整个后背与手臂都是两寸来长的伤口,这种视觉冲击当真不小。
羽虽然面色也难看,却比一侧的白墨要淡定得多,急忙接过爷爷递过来的,一个黝黑的瓷罐,随手拿起斜插在里面的一根竹片,搅动了几下,将瓷罐放在自己双膝间,略显羡慕地说道:“姐姐……忘哥哥对你真是好,若是他不拿自己当肉盾的话,你们的结局只能是……要么一死,要么两命。”
说着,羽的手搭在身下木板车两边的木块上,向银楚宸滑了过去,因为太急迫,当她撞到银楚宸下担架的边缘时,她的身体猛烈向前,若不是她反应快,肯定会撞到银楚宸肋骨下面的伤口。
瓷罐里的东西散发着一种浓郁的苦涩药草味,色泽墨绿,黏稠,羽小心翼翼地将离她近的这面伤口上,都均匀地涂抹了一层。
就在羽打算滑动木板车到另一侧时,一只带着血渍的手伸了过来。
白墨始终沉默着,但他知道羽说的没错,若不是银楚宸将自己抱在怀中,银楚宸身上的伤他也应该承受一份。
真的是想救自己吗?
——不惜拼上你的性命?
银楚宸这一行为,他即便想到一绿皮火车的可能,也说不服自己,他真的是在救自己。
可银楚宸越是这样,白墨内心就越难受,他不要这个人对他好,这只会让他更喜欢这个人。
他怕有一天,他会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地步,所以,他宁愿他就像之前那样对他。
可眼前那人的伤如此狰狞,让他都不敢想,要是都移到自己身上,结局必定是羽口说所说的那“一死”。
“这边我来吧!”白墨伸出手拿过羽手中的瓷罐,不必羽多言,专注地给他羽触不到的另一边伤口涂着药,涂到腰窝处,一个尴尬的问题突然闪到脑子里,猛地望向对面的羽,“那下面……”
刚刚羽拔出那些刀骨时,下身也有不少,屁股上也有很多处,他可不愿意看银楚宸的屁股,要是那家伙活过来,知道自己那个地方被他给看了,肯定要挖了他的眼睛。
“自然是要涂药的……”
羽是个未经世事,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哪里能读懂白墨神色中的另一层意思。
“……”
之前他无意看到过一次银楚宸的胸膛,当时就发了癔症,而这次,这个男人的整个后背,都给他肆无忌惮地看了个遍,更赞叹这家伙的身材,简直堪称男人中完美绝版。
浑身又开始痒起来,心也痒,牙也痒,想咬人……
天啦,白墨认为自己简直是疯了,这种情况下,他居然……
真混账!
他随手拿起矮桌上的茶缸来,也不管是谁倒的,谁要喝的,只管一股脑儿地倒进自己嘴里。
“咦!”羽狐疑了一声,“他前面还有伤口?”
白墨心下一惊,回头看去,只见羽几根指尖有血渍,而地面也有一股血渍自那粗糙的担架下溢出了些。
这时白墨才忽地想起,他之前听到的那一声闷哼,惊道:“应该……有。”
天色已晚,惊心的一天终于熬了过来,一盏油灯在狭窄的屋中摇曳着,却照得满室阒寂阴沉。
白墨端坐在床边,冷眼看着躺在木板床上的银楚宸,眉宇间终是露出了一丝担忧来,羽说,“他的致命伤不在后背,而是胸间那一处,那一枚刀骨寒离银楚宸的心脏不过半寸,加之他体内原本就有一种诡异的灵气流窜,已损了五脏六腑……若三日醒不过来,那她也束手无策。”
白墨端起一侧已经不烫的药碗,舀了羹勺朝银楚宸嘴里喂去。
可银楚宸的嘴却一直闭得紧紧的,几勺下来硬是一滴都未喂进去。
“靠……都快死了,嘴还这么紧……” 白墨略带气愤地将药碗丢回矮凳上,怒骂道。
可没过多久,他又将药碗端了起来,这次并未用勺子,一只手捏着银楚宸的两腮,想要将药倒进去,可是他怎么用力,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巴始终紧闭着。
他又气愤地将药碗放到矮凳上,心中又是一通乱骂。
牙巴劲这么硬,死了都活该……
那一盏油灯突然噼啪一声,墙壁上的人影随即晃动了下,可落在墙壁上的翘睫却一动未动地垂着。
良久后白墨重重叹了口气,再次拿起那只已经凉透的药碗,直接朝着自己嘴巴送了去,包了满口后,放下碗,双手去撬银楚宸的嘴,待到感觉有那么一丝松动时,他站起身子将包在嘴里的药,朝银楚宸的嘴边送去,可是他又错算,药在自己嘴里根本就送不出去。
反倒是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有些乱了阵脚,只想赶快完事,一次不行,两次……三次……
他越来越烦躁,最后几乎失去了耐心,将嘴里的药慌乱送出,立即从那张令他抓狂的嘴唇上分开,那些因为着急送入的药,顺着嘴角全部溢了出来。
……
白墨眉头一沉,脸上神色难以描述,像是生吞了一枚炸裂的烟火,所有的光芒都自体内映射到了那张脸上。
喂完药后,白墨坐在一旁盯着床上人发起愣来。
银楚宸漆黑的头发,冰冷的面具,突兀的喉结,还有……即使在这般暗淡的昏灯下,那张被摩得有些泛红的嘴唇,每一处都毫无遗漏地落在了白墨的眼中,再慢慢沉进那深幽不见底的眼眸深处,化出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
许久,白墨忽然从恍惚中回神过来,连忙拿起一侧的药碗在自己鼻尖嗅了几下,除了苦涩的药味,也没有其他味道。
白墨皱着眉头,很是不解这种难以形容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总觉得自刚刚开始,他的嘴唇就不再是他的了,上面总有一丝凉意不退,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气急败坏地将药碗丢回到凳子上,想来,还是那碗药的问题。
对!
一定是药的关系……
“你听好了,不管你对我……是出于什么目的,”白墨语气生硬地说道,“但我白墨不欠你的……”
突然隔壁传来几声老聋头的咳嗽声,将白墨嘴边的话给惊了回去,自此屋中除了油灯偶尔传出的噼啪声外,再无别的声响。
次日,当羽一早过来查探银楚宸伤情时,白墨正趴在银楚宸身侧睡得死沉,直到羽探过银楚宸的脉搏之后,转身划着木板车出房门时的一点动静才将白墨惊醒。
白墨是在天色泛鱼肚白时才熬不住睡着的,此刻只觉头脑昏胀,双目干涩难耐。神识尚未完全清醒,手已伸出去探银楚宸的鼻息,却因为神志恍惚而手不稳,直接碰到对方冰凉的面具。
这一下,却将白墨所有的困意都给击退了个干净,他迅速直起身子,朝那张明显动了一下的面具看去,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个想法,就在他鬼使神差,将手朝那张他一直觉得十分古怪的面具伸去时,一只手却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白墨惊讶地看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满是疮痍,血口狰狞,但却极有力道,似乎是在阻止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可是自攥住后就再没别的动静:“你……你醒了?”
不知为何,他觉得银楚宸醒得很不合时宜,但还是对着屋外的羽喊了句:“他醒了……”
话音刚落,攥住他手腕的力度霍地一松……他有些无语,可是此刻再想去掀开那张面具,已是来不及,羽已经扶着轮椅来到了门边。
经过羽的再次检查,结论很不可思议,堪称奇迹,羽本来认为银楚宸存活的概率渺茫,却不想短短一夜的时间,他竟然醒了过来,这令羽大为吃惊,世上竟有这等奇人。
银楚宸清醒过来的时间并不长,在羽查探了伤情后,又昏睡了过去。
这时,羽才对一侧的白墨担忧地说道:“姐姐,也该看看你的伤了。”
白墨抬起自己双手看了下,十个手指头全是血口,手掌也有几道较深较长的口子,带着没有洗净的泥土与血渍,已经干结在伤口处。
愣了片刻后,他似乎才感觉到来自那些伤口的痛楚,眉间一皱,突然想起先前,他一路拖着银楚宸,由于力气不够,很多时候他只能借助双手在地上趴着走,不知是想到一路的狼狈,还是别的什么,苦笑了下,再没说话,跟着羽离开了银楚宸休息的房间。
羽早已备好了创伤药,一边细心地给白墨涂药,一边说:“我虽然天生残疾,无缘结识别的人,但也是打心底地羡慕姐姐你……”
“打住……”白墨眉头蹙在一起,“你说的什么话,我听不明白!”
“爷爷说正因为你们是夫妻……所以才会这般为彼此奋不顾身……”羽停下了手中的所有动作,抬头望向白墨,青涩而黝黑的脸蛋上,溢着羡慕的神情。
可白墨却觉得十分地晦气,沉着脸问道:“你爷爷除了耳朵不好使,是不是眼睛也不好使?”
羽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白墨看着自己受伤的指头,也摇了摇头,说:“我看就是不好使……”
这种话题,自然是不了了之,羽将白墨的十根手指头都包扎好后,又将两只手心的几道伤口用特制草药煮过的布条包好,这才让白墨与她爷爷去将银楚宸抬进她早备好的药桶中去。
白墨被误认为银楚宸的老婆,很多需要羽回避的事,自然落在了白墨身上,白墨也只能有冤无处申。
虽说听上去要将一个不能动弹的人放进桶里很难,其实操作起来的时候,很简单。
第一步,白墨只需要看着老聋头,将木桶滚进他们临时借住的房间中。
第二步,白墨只需要看着老聋头,将药水一盆盆倒进木桶之中。
第三步,白墨也只需要将银楚宸搀扶起来,这一步真的很简单,可白墨却有些犯怵,银楚宸浑身都是伤,给他敷药后也只是找了一张麻制薄单盖在身上。
所以,这一步,他不知道是直接粗暴地掀开薄单将人拽起来,还是应该顾及一下对方面子,将重要的部位给遮挡下再拽起来。
这家伙要是知道自己赤条条暴露在外人面前,指不定将看到他身子的人给大卸八块了去。
想及此,白墨忙摇了摇头,伸手时,便连身上盖着的单子一同抓了起来,那股夹杂着药草味的熟悉气息也因为他的靠近而清晰可辨。
令他心中一阵莫名地烦躁,没忍住朝银楚宸嘴唇瞥了一眼,昨夜那股突然出现的,他形容不出,又觉得莫名其妙的感觉,顿时又涌了上来。
白墨觉得自己一定是之前从山上摔下去时,把脑袋给摔坏了,里面的哪根神经一时搭错了线,才如此荒唐……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病,手中的人也越来越烫手,他努力压着性子才没有将手中的人直接丢进木桶中。
“这下要用点力,把他慢慢移动下来……”
“哦哦……”思绪凌乱的白墨突然听到老聋头吩咐,忙回过神有些木讷地回了句。
“把他的身上的单子去掉。”老聋头又说。
“哦……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