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九死一生(1/1)
白墨还没从千兰那吃人的气势中回过神,就被突然欺近的人吓得魂儿都飞出了身体。
这速度他绝对逃不掉,只能瞪大双眼看着那又丑又矮的家伙朝自己掠来,眼看就到了他跟前,却突然又被一阵暴起的劲风带偏了方向。
卓藏那只本要捕捉他的鹰爪手,突然反手一转,直接朝一个黑影袭去。
得了逃跑的机会,白墨反应也快了许多,先伸手去抓千兰,再抓起地上的绣包,拼了命地跑起来。
这时,那十几个士夫子也顾不得那臭气熏天的气味,纷纷上前去围堵两人。
几个追赶之后,两人再次被堵住了去路,也不知道谁先动手的,反正瞬间就撕扯在了一起。
不多时,白墨就被一股魂力直接给掀飞到了悬崖外,他看着自己的身子飞过崖壁边,直直朝着崖底落下。
这个瞬间来得太猝不及防了,他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给掀飞的,他只记得飞出去前一刻,他的手与千兰的手分离了。
白墨甚至连绝望的情绪都还不曾升起,人就已经身处死地,这叫他忘记了恐惧,也不呼救,只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这一生印象最深的几个画面,父母离世的那天,英子死的那天,勾离死的那天,还有……那些刻入骨髓的画面,怎会不深刻,不沉重!
可这些画面在这一刻,居然还让他有了一丝轻松感。
他来不及看一眼,悬崖上面的千兰,就抱着必死的心,闭上了眼睛,没什么大不了的,与其成天让人抢来抢去,还真不如,就这般掉下去,死了干脆。
这一刻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死吧!死了省心些!!!
可这种自我放弃的想法,也没能称心如意,身子一沉,他的一只手被人给死死抓住了。
“你……抓住……旁边的石头。”
这个熟悉且吃力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白墨霍地睁眼,只见头顶是一张青筋突兀,涨红的脸,死死紧咬的嘴唇,神情很是坚韧,很是担心……
千兰居然奋不顾身地抓住了他!
这个平日里总是凶凶的千金大小姐!
白墨满眼皆是感动,顿时又不想就这么狼狈地死去了,喉头微微收紧,将鼻翼阖动下的酸楚慢慢吞咽,但他眼中还是生出了晶莹且滚烫的东西来。
“这都……什么时候,你发什么愣……快、我……坚持……不住……啦!”千兰自牙缝里挤出话语,生怕一泄气便再没力气抓紧手中的手。
“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好事,才会遇到你。”白墨挂在崖壁上,朝着头顶那张初红复紫的脸,挤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
千兰脸上只有青筋如蛇蔓,再难坚持半分:“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只盼……还清了,以后、你……能、少折腾我点。”
千兰终是坚持不住,手上的指节已经不受控制的松动下一寸,白墨身子随即一沉,只一寸的距离,已经将感动中的人惊醒,连忙伸出另一只手将一侧突出的一块石头攀住,双腿在石壁上摸索了几下,却无一处能受力。
最终只得利用双手慢慢将自己身子托起,千兰随即伸出另一只手抓住白墨的另一只手,将身子朝后移动了半寸,双手肘支在崖边死死抓着白墨的手朝自己拽。
终于将白墨大半个身子拖回了岸上,不等千兰喘口气,白墨已经将悬在崖外的双腿收了上来,劫后余生道:“我这么……麻烦……你还想和我做朋友!也行,咱们就做一对好兄弟……呃!姐妹也行。”
白墨揩了下额头的汗,脸上的神情与眼里的光一样,犹如雨后春笋,带着新生的朝气。
千兰正想回怼这个缺心眼的人,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两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立着一身通黑的黑衣人,身边歪七扭八地倒了许多士夫子。
不用揣测,见这局面也知道是那黑衣人一人将所有人摆平了,包括不可一世的霍司羽在内。
此刻也倒地不起,那花豹为了护主子,上前与黑衣人拼命,可它就算有灵性,且生性凶残,但毕竟不敌那黑衣人,一招扑去便随主人趴下了。
白墨先是一喜,紧接着又阴下脸来,这黑衣人,他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刚刚生出的感激之情顿时消了下去。
正是一直暗中守在他身边的孤影,那双淡漠的眸子中,带着看不清的情绪,突然化为一道残影朝他闪来。
一旁的千兰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白墨就已经消失不见。
白墨只能感觉自己在空气中,宛若上次在夜思节见到的那些幽蓝蝶一般,轻盈无比,但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就感觉有谁在自己肚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随着这一脚,他的身子如失重一般跌落到了地面,痛得“哎呀”一声叫出声来。
他急忙用手去摸痛得痉挛的小肚,可这一探,更被吓得不轻,肚子上有一只手,自他身后伸过来的,死死扣着他的小肚子。
这手莫不是孤影的?
扭头朝身后之人看去,惊得不轻,并不是那孤影,却不料竟是红叶,直挺挺地倒在身后,大半个身子还垫在了自己身下。
红叶怎么会在这里?
红叶眉间深锁,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他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心脏又莫名一痛。
又是勾离在痛吗?
白墨忙回过头,想掰开那只手,但那只手扯来拽去也纹丝不动,反倒累得他有些脱力。
最终,只得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去掰,这情形又要他想起在魔域中,死死抱住自己滚过刀骨寒的银楚宸,一时,心情又莫名不爽起来。
不论银楚宸之前救过他几次,又用什么样的方式救他,可经过红梦一劫,他对银楚宸救他的目的更加清楚,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半点情义。
若真如孤影所说,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好,但一想到银楚宸毅然决然地离开的模样,心里就特别地不舒服。
白墨费了些时间才将整个身子,从那坚硬如铁的手臂中挣脱出来,只觉腰间疼得紧,掀开衣角查看,方才被红叶死死扣住的地方早已瘀青了一片。
这力气得有多大!
白墨坐在红叶身边,感觉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愣了半天,才留意到不远处有刚刚折断的树枝。
再看红叶,浑身也沾满了树叶,他顺手在自己头上摸了一下,果不其然自己头上也粘了不少,下意识抬头朝头顶望去。
“好大一棵树……”
顿时惊得他大张着嘴巴。
怎么来形容呢!
就是在他快二十几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语文课上所说的参天大树,顿时能觉得自己很渺小那种。
所及之处再无其他,苍天被遮盖得密不透风,阴郁的树下长满了苔青,连一根杂草也见不到,整个地面就像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绿毯。
依照方才自己压着红叶的情形来看,两人一定是从天而降,硬生生从这棵大树上穿了下来。
于是再次抬头细细打量起头顶的参天大树,没有破口,依旧是枝繁叶茂,看不出他们是从何处落下来的。
转念又想,幸好落在了这么棵大树上,不然他们俩只怕会摔成肉泥,一想到此处,白墨才急忙顺着红叶的身体上下打量起来,生怕哪里摆放不对,从头到脚巡了一遍后,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胳膊还是胳膊,腿也还在腿上。
应该只是摔晕了过去,但白墨觉得也不好任由红叶躺在地上,地上湿气重,原本就不完整的身子,要又受了湿气,得了风湿那岂不是更没活头了。
这样想来,急忙拉起红叶上半身,欲要将人拖到那几人也抱不过来的树下休息。
可才动了一下,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红叶一脸吃痛地醒了过来。
白墨急忙松手,绕到前面,两手扶着他的肩膀,防止他朝后倒去,关切道:“你哪里受伤了?”
“……腿。”
白墨顺着红叶的“指示”松开一手朝两腿摸去,果不其然,在狐凌红叶左腿宽大的裤腿下,横亘着一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先前不查,他一身黑衣加着红衫当真看不出来。
刚碰到左小腿突出的地方,就听红叶怒道:“疼。”
白墨吓得忙收回了手,却见手掌中有鲜血,背上忽地腾起了一层寒霜,打了一个寒噤,或许是先前遭遇过类似的经历,那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想到在离叶居眼见红叶断臂之痛,而今难不成还要看着他失去一腿,那以后……
白墨脑中想到红叶,单手单脚站在那里,再不忍深想,双眼一闭:“真倒霉。”
而疼得脸色发青冷汗涔涔的红叶,看着白墨,已经是说不出来的愤怒,遇到这家伙的确倒霉。
本来他已被北明救起,可没承想刚上到崖岸,就遇见一个黑衣人抱着白墨,北明当即就与那黑衣人对上,这才导致他与白墨跌落了下来。
“滚开。”
红叶没好气地一把将白墨推开。
白墨被这一推,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接坐到了地上,他知道红叶这是在怨恨他,可他此刻心里也难受得很,只能任由对方对他出气。
红叶单手撕开劈裂的裤腿,一大股鲜血随之流出,饶是红叶再不怕痛,额头也已青筋高凸,满脸汗如雨注。
白墨在看到红叶左小腿处露出来的那一截森森骨头,刺拉拉地对天戳着,忙连滚带爬地靠了过去,两手想要去帮忙,可却无处安放。
心又开始痛起来,他知道是勾离,这种只对红叶才会有的心痛感!
红叶抗拒白墨的靠近,喝道:“让开。”
而白墨对那句“让开”置若罔闻,自顾自地问道:“你这得赶快接回去,不然……就麻烦了。”
“你会……”
红叶的声音因剧烈的疼痛而显得有些颤抖,那个“接”字还没说出口,白墨急忙提高嗓门否定道:“不会…..”
白骨暴露在外的场景,他见过一次,只不过那次的对象是一只断腿的狐狸,一想到那狐狸的腿被自己处理得乱七八糟,心中顿时又好生惭愧,幸好那是在他的世界,狐狸只狐狸,要是换成人,估计非但不会感激他,只怕还要让他赔钱,再去整容院修容一番不可。
“去将那葛藤取来。”
白墨听红叶这么一说,暗自松了口气,只要不让他来接骨,什么都愿意干,当即如释重负般跑了过去,对着红叶指的那一根,比他手腕差不多粗细的葛藤,就是一番撕拉扯拽。
可无论他怎么拉扯,那葛藤也只被摇下了几片枯叶,不觉暗骂,这东西能取下来么……长得跟树差不多,你要当杵路棍……当拐杖也不合适啊!
“……该死的怎么越扯还越来劲了呢!”
就在白墨跟那根死活不下来的葛藤较劲时,只听脚边“哐当”一声,低头一看,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白墨不解地朝红叶看去,对方一双嫌弃的眸子,正盯着他,此刻他被那藤条搅出了一肚子无名之火,又见那张时不时让他鬼火冒的神情,一时便忘记了对方是个伤号,不耐烦地问道:“干嘛?”
红叶并没作声,只是眼珠一动看向他脚边,白墨这时才明白他什么意思,略微尴尬地捡起那把匕首,这匕首握把尚有余温,材质看不出来,只觉得很是好看,通体色泽似玉又少了几分温润,似水晶又多了几分浑浊。
不过,他觉得就这么把小刀,要砍断这么粗的葛藤还是有些笨拙,就好比给了他一把指甲锉刀一样,有种绠短汲深的无语感。
但转念一想,算是聊胜于无,再不迟疑,拔刀就朝着叫他上火的葛藤砍去。
岂料一刀下去,和手腕差不多粗细,和树干能一比坚硬的葛藤,却如切豆腐般轻松切开了。
白墨顿时两眼放光,一脸的不可思议,将手中开始觉得不怎么起眼的匕首又重新细细打量了一番,是越看越喜欢,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小刀好锋利,估计是块铁也能给劈断……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能削铁如泥的刀!”
白墨想要询问这匕首的来头,可一回头却看见那“伤号”脸上的神情更不快,这才想起对方的腿还在流血,他这样磨磨唧唧的确有些过分,当下再不敢耽搁,又是两刀劈砍,利落地取下一截葛藤就朝红叶跑去。
红叶再心高气傲,也只有一只手,再不想让白墨那家伙帮自己,可还是不能凭一人之力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好,最终还是白墨将那节断骨归位,人也是去了几魂。
白墨原本对红叶倒也不惧怕,但谁叫后面亏欠人家太多,所以在红叶受伤的时候,当真是如履薄冰丝毫不敢懈怠,累得也是满头大汗。
他瘫坐在地一边擦拭额头汗水,一边观察着红叶的神情,虽难看,但先前那铁青爆红的神色已全然退去,心中略感欣慰。
休息片刻,只听红叶对白墨吩咐道:“过来背我。”
白墨顿时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