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若我归来（番外）（完）（1/1）
凌宇一个人坐在图书馆大厅的小沙发上发呆。自从早上墨黎兮去找了元非、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后，她就从学校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不安。
或许是她收拾书包时的云淡风轻，或许是她从他身侧走过时的毫不犹豫，又或许是她走到教室门口回眸望过来的那一眼……她从没有那样专注而深沉地看过他。
他学习成绩很好，周围人也都说他很聪明，可他却挫败于从来没有摸透过那个女孩在想些什么。
每当看着她，他在悸动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哪怕他一次次地向她靠近，她看过来的眼神永远是那样沉静而幽远的。
但对她来说，他终究是不同的吧。凌宇时常会为此感到窃喜，因为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远超于其他人。
是不是，她也有一点喜欢自己？不，不用喜欢，哪怕只是一点好感也行？
等到天色渐晚，墨黎兮也没有再出现在图书馆。凌宇拎起书包，自嘲一笑。
那是当然的吧。
她似捉摸不透的风，翩然而来，洒然而去；也似路过人间的鹤，只是用那双沉静的眼看了看人间的悲欢离合，然后毫无留恋地振翅而飞。
明天，去问问她今天做了什么吧。凌宇暗暗给自己打气。
凌宇做了一个梦。
梦里正是春光灿烂，在天台的长椅上，两人肩并肩打着游戏。
他站在不远处愣愣地看着，他很确信，他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自己”和墨黎兮在天台打游戏的场景，毕竟墨黎兮已经很久没有打过游戏了。
他作为一个看客见证梦境世界时间的流逝，一天一天，他看着“自己”乐衷于往天台跑，因为那个女孩大部分时间都在那度过，就像是他天天跟着墨黎兮往图书馆去一样。
这个梦过于漫长，又过于真实，就好像他真的经历过那一切一样。
然后在某一天，“自己”和几个人打了一架，正准备离去时，意外从天而降了。
梦里的“自己”这个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凌宇对上了“自己”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
想要活下去。
想要再见到她。
想要大声告诉她……
强烈的不甘与眷恋瞬间席卷在他的心间，他挣扎着想要醒来，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那人说过的一句玩笑话：如果我说，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拯救你，你会怎么想？
我会怎么想？
那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吧。
凌宇猛地醒来，墙上的挂钟即将指向九点，原来他一不小心睡着了。
他摸出手机，想要给那人发条消息，映入眼帘的是来自陌生号码的一条短信——
“再见。”
在某一瞬，他好像隐约听见齿轮运转的声音。
等等，他想给谁发消息？
某些记忆开始褪色，他伸出手，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挣扎着想要抓住那一点希望。
他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人又是谁？
他开始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找，没有那一个他想要看到的、他应当熟悉的名字。他点开微信，本该置顶的位置空空荡荡。
他不信邪地将联系人一个一个看过去。
没有，没有，这些都不是他想找的人。
他猛然想起那条陌生短信，迅速点进收件箱——
没有。
它消失了。
有关某个人的记忆，连带着跟那人有关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愣愣地看着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
奇怪，他在做什么。
他转头望去，镜子里的自己通红着一双眼。
有什么从脸颊划过，快得他还没意识到便已经滴落在地。
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了。
元非在台灯下刻着一块小木雕。耳机里放着他并不熟悉的钢琴曲，他左手握着块已经初具雏形的小木块，右手拿着刻刀——这还是他是“轩辕非”时学会的技能。
依稀能看出是一个姑娘的q版形象的雏形。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因为来晚了错过了开学典礼的入场时间。那时候匆匆赶来的他在礼堂外的小角落里见到了和一只小黑猫对视的墨黎兮。
他的到来并没有打扰到这样的画面，戴着眼镜的女孩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便又回到了自己沉浸的世界。
后来，即使没有被分到同一个班，即使她不常出现在人前，即使不怎么和人交流的他也听说了众多有关她的事迹。
很奇怪的人。
和她接触过的大部分人都说她其实是一个和冷酷的表面完全不同的、温柔的人，她能很轻易地洞察到人们的需求，给出令他们满意的回答；而另一部分则持完全相反的意见，他们批判着她的冷淡与特立独行。
真正的墨黎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他的目光开始下意识地追逐着她——等到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再移开视线了。
在那条世界线里他未曾说出口的遗憾，在遥远的异世界见到了未曾改变的她，又重逢在这个她仍安好的世界……
他是不是有所成长呢？
曾经像影子一样、性格一直并不那么讨喜的他，如今好像有足够的勇气站在她的面前了。
元非无意识地笑了笑。
不知道她会接受这样的生日礼物吗？
……
楼下的老式摆钟开始“铛铛”敲响，响到第九下的时候，元非顿了一顿，本该开始雕刻脸的手僵在了原处。
细碎的月光从帘子半掩的窗间透过，倒映在他茫然的眼中。
没有面容的木雕滑落在地，发出钝钝的声响。
大概，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他的世界悄然离开了吧。
“哟，又在这呢。”凌宇推开天台的门，一眼就看见站在栏杆边摩挲着木雕的元非。
元非没有看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想起些什么没有？”凌宇走到他旁边，背靠着栏杆。
元非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是吗。”凌宇低声笑了一下。
这是一个只有某个人不在的世界。他不记得那人的名字，不记得的那人的相貌，甚至没有任何关于那人的记忆……
但教室、图书馆、街角……这些地方处处有那人的影子。
记忆可以欺骗他，可情感不能。他记得每一个悸动的瞬间。
抹去他记忆的家伙一定不不明白人类这种生物，他想。
……
某一天后他开始向周围人明里暗里打听有关“那人”的事，毫不意外地，他一无所获。偶尔他会产生一种“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吗”的想法，直到他在天台见到了和他怀揣着同样茫然的元非。
他和元非之前并不熟，或许是涉及到那个“不存在的人”，他们认识的记忆也模模糊糊的。
真好，那个人确实真正存在过。他如此庆幸着。
后来，他离开了家乡。
不再熟悉的街道让他很少再想起年少的事情。
某次他作为“成功人士”被母校邀请回去演讲，他在那里遇到了同样受邀的元非。
走在熟悉的道路上，他神情轻松。
“你已经放下了吗？”元非问道。
“是啊，我放下了。”他笑了笑。
没有多余的寒暄，元非点了点头，和他擦肩而过。
听说元非在离学校不远的历史研究院工作，想必是想要一直待在有那人存在过的地方吧。
他可不一样，他才不会被过去所困住。
凌宇微笑着推开报告厅的大门，将阳光隔绝在外。
要是真的能放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