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生初见水云间（1/1）

盛毓灵拜师百家学宫真人，这是事前阎四夕和太昊凰，两人都没预料到的事情。

九难境的真人功参造化、延寿千年，早已超脱世俗凡尘。

一般来说，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为了躲避天劫，都会尽可能地收敛声息，不会贸然现身人世间，更不会轻易结下因果关系。

盛毓灵能有如此运道，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也算是去掉了阎四夕心头的重担。

将其留在百家学宫，与太昊凰致谢告别后，阎四夕向着阜阳城西北方向而去。

阜阳城多有酒肆高楼，昼夜运转并不停息，而最为出名的当属福禄王名下的水云间，同样也是天海商会的产业。

水云间虽说是酒楼，但占地面积足有方圆数里，更是布置下了诸多改天换地的阵法，打造出春夏秋冬四季美景。

此时虽是寒冬腊月，临近新年，但在水云间出入的达官贵人、世家子弟仍是络绎不绝，人人身着锦衣华服，往来出入间车辇华贵。

阎四夕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色长衫，手中提着广寒葫芦，时不时喝上一口，看起来就像是白日酗酒的醉鬼，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

在繁华的街道上行走着，听着两边的吆喝声，体会着久违的都市繁华喧闹，阎四夕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世人常说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却不知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阎四夕脸上挂着久违的微笑，被街上人来人往的嘈杂感染了心境，忽然间，他眉头一皱，反手一操，牢牢抓住了身后乞丐装扮的少年手腕。

方才这人神色匆匆，与自己擦身而过时，蓦然间撞入自己怀中，借着他一撞分神之际，摸走了腰间悬挂的锦囊。

若是寻常物事也就罢了，偏偏阎四夕一向将三锭金子贴身存放，自然不能任其逃脱。

这个偷儿身材单薄瘦弱，看上去年纪不过十二三岁，一身破烂衣裳，如同小乞儿一般落魄邋遢。

猝不及防被一把抓住，他一脸惊慌，带着乞求的眼神，眼中闪动泪光望着阎四夕。

“公子，小人三天没吃饭，实在是饿急了，求您放我一马，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乞丐装扮的偷儿一开口，嗓音清脆明亮，渗人心脾。

阜阳城律法森严，对鸡鸣狗盗之辈尤其苛刻，当街偷盗人赃并获，若是送到开封府去，定然是要断手谢罪的，也难怪这个偷儿如此惊慌失措。

“女的？”阎四夕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她的胸口，平平无奇并无异常。

感受到阎四夕的目光，小乞儿脸色涨红，一手捂胸，侧身避过他打量的眼神。

“公子，我把锦囊还你，可否先松开我？”小乞儿挣扎了两下，目光扫了扫远处的城卫军，稍微贴近一些低声恳求。

阎四夕被她突然间近身，鼻间传来一股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他微微有些尴尬，这才想起男女授受不亲，赶忙将手掌松开。

见远处的城卫军传来探寻的眼神，阎四夕微笑着摆手，示意并无大碍，这番举动让小乞儿面色微动，露出感激的神色。

“谢过公子，请随我来。”小乞儿一言不发，在前方带路穿过拥挤的人流，阎四夕跟随在后默默跟随。

阎四夕看着身前的小乞儿，一脸若有所思，方才近距离接触，他发现这少女虽然作乞丐装扮，但虽脏不乱，身上并无异味。

惊鸿一瞥间，阎四夕看到她脸上故意抹着炭灰，辨不清真实面貌，并不像是流连市井、摸爬滚打的三教九流之辈。

二人穿过长街来到小巷街角处，小乞儿转身避开城卫军，从怀中掏出锦囊交换阎四夕。

阎四夕微微一笑，在她眼巴巴的目光中，径直将锦囊收入怀中。

“念在你是女流之辈，此事便就此揭过，下不为例。”阎四夕接过锦囊时，手中尚有余温，联想到锦囊是从小乞儿怀中取出，脸色微微泛红。

好在阳光打在脸上，倒也看不出几分异样。

“多谢公子宽宏大量！”听到“女流之辈”四字，小乞儿面色不愉，目光又注意到阎四夕腰间的广寒葫芦和千机变，神情微微一变，换上一副笑脸，笑嘻嘻地跟阎四夕道谢。

阎四夕摇摇头不再多说，正准备离去时，突然听到一阵“咕咕”声传入耳中。

回头望去，小乞儿低下头，不让阎四夕看见她窘迫的神色。

阎四夕迟疑了一会，不知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相逢便是有缘，去往水云间的道路你可认识，若能为我引路，给你一两银子酬劳，如何？”

小乞儿猛然抬头，目中带着不可置信的喜悦神色，连连点头。

“公子放心！这阜阳城中我轻车熟路，水云间我自是识得，这便引你前去。”小乞儿连声道。

“嗯！”阎四夕见她欣喜若狂，神色微微一怔，淡淡“嗯”了一声。

小乞儿在前方领路，一边介绍着水云间的各式吃食，脸上还带着回味的神情，仿佛她真的品尝过水云间的美味佳肴。

阎四夕脸上挂着淡笑，也不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只是静静倾听着。

方才他打量了小乞儿良久，发现她身上的衣裳明显偏大，裤腰带却是勒得紧紧的。

阎四夕是经历过饥荒的，知道这是长期饥饿的表现。

他小时候饥荒之时，将食物让给妹妹，便是喝下大量的水，勒紧裤腰带撑过来的，因此见到他这副模样，难免生出同情之心。

阎四夕听着她的轻声细语，一手在腰间广寒葫芦滑过，取出一两碎银扔去。

小乞儿手忙脚乱地接过，放进嘴中咬了一口，龇牙咧嘴的样子倒是有几分俏皮可爱。

阎四夕不由得失笑道：“怎么？提前付账，还担心我骗你不成？”

她窘迫地对着左十五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无瑕的银牙，左边脸颊有个浅浅的酒窝。

小乞儿怔怔看了阎四夕一眼后，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银两，转身继续带路，一手抬起，把脸埋在袖中。

双肩耸动，不闻其声。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时间，阎四夕侧头看向街道一侧，见小乞儿没有停下的意思，无奈出声将她叫住：“小丫头，水云间到了。”

那小乞儿回过神来，囫囵用衣袖在脸上抹了抹，看向阎四夕指点的方向。

一座三层高的的酒楼立在街道左侧，其上高挂牌匾，上书“水云间”三字。

酒楼两侧以楠木打造出一副楹联，野鸟游鱼信往还，此身同寄水云间。

阎四夕迈步向前，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着小乞儿，问道：“怎么了？”

小乞儿一愣，低下头看了看身上装扮，犹豫道：“水云间不是我我等能去的，既然已经将公子带到此地，我也该告辞了。”

阎四夕故作生气道：“说好给我介绍水云间的美味佳肴，怎可行百里半九十？”

“跟上！”小乞儿还想要争辩几句，阎四夕已经迈步向前，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酒楼门口的小厮正在迎来送往，见到阎四夕身后的小乞儿，脸色顿时耷拉了下来。

他走上前来，拦住阎四夕，一副职业化的笑容：“公子勿怪，我们这酒楼是轻居雅致之所，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还请公子原谅则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小厮在阜阳城中见惯了达官贵人，无论心中如何鄙夷，倒没有表现出狗眼看人低的姿态，只是言语间带着规劝之意。

阎四夕心中清楚，水云间来往的都是大有身份的人，带着乞丐进入其中，自然会降低水云间的格调，也会引得其他宾客不满。

若不是他穿着打扮还算得体，恐怕连他都会被拒之门外。

阎四夕点点头，手中浮现出一张令牌，随手扔向小厮。

这令牌以珍贵的暖玉制成，色泽红艳夹杂着明黄，是谢三元送给他的商会长老令，持此令牌者，天海商会所属都需听从号令。

小厮微微一怔，令牌一入手就分辨出了真假后，神色顿时变得恭敬，双手捧着令牌交还阎四夕，躬身道：“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贵客大驾光临，还请您见谅。”

阎四夕变幻了样貌，小厮没能认出他来，他本身也未曾洞开须弥宫，自然认不出令牌真假。

但令牌中的气息与阎四夕交相感应，连水云间都有一丝气息牵引，这一点却是做不得假的。

修行千生万死的极境武徒，大都掌握着改容易貌的本事，一些前辈高人更是驻颜有术，阎四夕看着年纪轻轻，但却能掌握天海商会的长老令，小厮已将他当做游戏人间的大人物。

“不知者不罪。”阎四夕点点头，“这位小兄弟可否与我一同进入？我知晓水云间规矩，劳驾你为我等安排一艘游船，我二人泛舟湖上便是。”

带着乞丐进入水云间，终究是有些不妥，因此阎四夕选择了一处独处的静谧之处，这样于人于己都是最好的。

从谢三元口中，阎四夕听说水云间有着春夏秋冬四季美景，阎四夕也想借此机会见识一番。

“谢过贵客体谅，小人这就为你安排。”小厮谄媚一笑，就要进入水云间安排。

春夏秋冬四景之地，是水云间消费最为昂贵的场所，寻常的王侯子弟都望而却步。

小厮是在水云间摸滚打爬多年，阎四夕虽然衣着普通，但却气质出众，尤其是持有长老令，小厮自然不担心他吃白食。

阎四夕忽然想到了什么，将小厮叫住后，吩咐道：“帮我找几个闲汉，去青龙大街玲珑堂、神仙巷亦忘川、寿星巷墨涟居，各买玲珑糕、忘忧酒、墨川酥一份，多的灵石算是给你的打赏。”

阎四夕顺手扔出一枚芥子物，小厮虽然是肉体凡胎，但水云间不缺修为在身的武徒，这些事情自会安排妥当。

所谓闲汉，指的是无正当职业、以帮闲为生的凡人，阜阳城中此类人等比比皆是，但他们并非完全不务正业，而是以帮人跑腿送货为生。

若是放在阎四夕前世记忆中的世界，这些人就是美团骑手，专门为达官显贵送外卖。

阜阳几乎集中了太昊皇朝所有身份显贵之人，索唤的产业也是极为发达，甚至有墨家弟子发明了温盘等器具，专门用来为食物保温。

阎四夕所点的几种吃食，都是幼年时太昊尚最喜爱的，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这小胖子的口味有没有发生改变。

小厮安排妥当后，与门口招待客人的同伴招呼一声，领着二人踏入水云间。

甫一踏入门口，阎四夕便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元神之力扫过，但并没有深入探究他的身份，只是捕捉到他身上的一缕气息。

小厮在前方引路，一边前进一边介绍道：“近些年来，我天海商会少东家别出心裁，将水云间划分为春夏秋冬四季。别看外面冰天雪地，客官只要来到我水云间，就可见识到春夏秋冬四季美景，绝对不虚此行。”

小乞儿进入水云间后，似乎并未因酒楼的装潢而眼花缭乱，阎四夕注意到，她的脸上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轻蔑，似乎对小厮的自吹自擂颇为不屑。

听到小厮这话，小乞儿忍不住开口道：“无非是道术运用，加上一些阵法变化罢了，还算不得改天换地。若是真能做到违逆天地规则，那才是真的了不起。”

阎四夕眉毛微扬，他原以为这小乞儿身份寻常，但见她这番谈吐见识，绝非寻常人能够办到。

“古怪？若真是富庶人家出生，又怎会如此落魄？若是平民百姓，又怎会有这番见识？”阎四夕心中奇怪，有些看不透这位小乞儿少女。

小厮神色讪讪，听到小乞儿对水云间的评价，心中的不服气似乎都写在了脸上。

但碍于阎四夕在场，与小乞儿言笑晏晏，嘴唇翕动一阵后并没有开口反驳，只是默不作声在前方领路。

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后，小厮推开一扇大门，阎四夕只觉一股热风迎面而来，驱散了水云间的寒意。

小厮微微躬身道：“贵客请进，这便是水云间耗费重金打造的夏之结界，必令贵客尽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