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寒02(1/1)
最终,暮云仍然决定吃药治疗,谢绝了医生住院的提议。意识到自己的病事关个人幸福,她决定对白匀山隐瞒一切。甚至为了防他回来追问,她竟然把病历单丢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晚上九点左右,匀山赶到公寓来;他穿着厚厚的黑毛衣,脸色潮红,脑门上汗珠如豆,呼吸急促,鼻孔中不断喷出白气。今早八点,暮云刚到医院,匀山打电话来说安装工作即将进入尾声,预计中午就能回公司,然后下午来医院陪她;谁知机场方面要求他们留到日本首相离开才能走。
匀山和两名同事耐着性子熬到下午两点,机场才放行,三人又立即往公司赶。五点钟,他们走进总裁室向老板汇报成果。听罢,老板非常满意,不仅表扬了他们忠于职守,还宣布今晚聚餐庆祝。
三十分钟后,全公司集体下班,去了位于沙窝街的帝园酒店。领班经理把众人带到最大的VIP包间。石总点完菜,又要了五瓶奔富600。在给每个杯子斟满酒后,老板提议大家干杯。作为领导,自然不少不了开场白。“各位兄弟今天辛苦了。说句实在话,我唯有感恩……,时代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未来十年,十年的社会进步,将超越过去一百年的发展……”,总结完毕,他顺带又向员工们畅谈了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以及计划。
致完辞,员工们自然热情鼓掌予以应和。
“在我一生中,最敬佩两个人,”庆文等掌声停息后站了起来,端着酒说,“一个是我母亲,从小她就教导我做人要坦坦荡荡,诚实守信,我一直铭记在心里,不敢忘。另一个人就是石总,古人云:‘不自见,故明; 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我跟了石总六年,在他身上,我不但学会了许多做事的方法,更重要的是领悟了做人的境界;坦白说,在我心中,石总就如同圣人老子一样伟大。可以这么讲,我一直当您是我的恩师。”
大家再次热烈鼓掌,石总满脸堆笑,鼓励他继续努力。
酒过三巡,席上的气氛越来越放松。大家一边吃菜一边聊天,话题从广告业务渐渐转向网络新媒体。匀山表面应和,内心却只想快点结束。到七点二十,聚餐终于散了。
庆文、老宋等人跟着老板要去KTV唱歌,于是,匀山和众人在酒店门口道别。
“小白确实成长了!”
坐上车后,老板娘感慨道。于是,石总、庆文、老宋纷纷谈起匀山刚进公司的情景来。
匀山坐上出租车,招呼司机师傅向京铁家园飞奔而去。下车后,他脚步匆匆,满脑子想着暮云。终于要见面了,他兴奋不已,全身的血液都在血管里沸腾。他脚步如风,一路小跑,仿佛在跟时间比赛。进大门前,在旁边的花店买了百合和康乃馨;一则这是礼仪;二来祝愿她康复。
出了电梯,匀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暮云的房门前,连按两下门铃。很快,里面传来了她的声音。
“唉!请等一下。”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你终于来啦。”
“嗯,我过来了。”
匀山说着,把花捧到暮云面前。
“送给你。”
“好漂亮,谢谢。”
暮云接过花来拿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好香。”
匀山进屋后,暮云锁上了门。
等她插好花,匀山便迫不及待从背后抱住对方。
“想死我了。”
“我也是。”
暮云转身搂住匀山的后颈,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我们半个多月没见面,我每天都想你。”
“想我做什么?”
“明知故问……”匀山亲了亲她的脸颊,“我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我去。”暮云娇嗔道,“你呀,我看越来越油滑了。刚认识那会儿那么清纯,呆呆的,现在全变了。”
本质上来说,男人无所谓“变化”,他们在特殊的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样子,一个态度。不过,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增加,男人爱的能力也会突飞猛进、日益娴熟;对爱人的赞美之词、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还不露痕迹。
“那你是喜欢现在的我呢还是以前的我?”
“嗯……,都喜欢。”
“这么说,从一开始你对我就有好感?”
“有那么一点点。”
“我真高兴,这辈子认识你,再也没有遗憾了。”
匀山拨开暮云额头前的刘海,轻轻吻了一下。
庆文曾说,碰过一次的女人再碰就像自慰。所以他从不和与他过夜的女人再度春宵,除彭文慧之外,这个原则适用所有女人。他笃定爱情应该与身体分离,就像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夫妻那样相处。匀山不认同这个观点,却也没有反驳庆文;因为他明白每个人所秉持的爱情观和价值并不相同。孔子云:“君子和而不同”,就是这个道理。
匀山对暮云的爱高度统一,持守不背叛这条红线。他把身心毫不保留地投向了这个女人。激情过后,才想起问她看病的情况。
“头还晕吗?”
“现在不了。”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劳累过度,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暮云平静地回答,脸上丝毫看不出撒谎痕迹。
“那就听医生的,先休息一阵吧,身体要紧。”
暮云哂然一笑,“你以为公司是我的,说不去就不去。”
“请假呢?”
“今年已经请了太多假,恐怕不行。”
匀山沉默了,看起来似乎没有选择可言。他有心帮忙,却发现自己能力实在太微弱,除了语言安慰起不了任何保护作用。
“咦,下雪啦!”
起身去厕所时,暮云看了一眼窗外。纷飞的雪花飘落在窗台上,对面大楼全黑了,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远处的深渊中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汽车轰鸣。
洗完澡,已经过了九点半。
匀山倒上两杯热水,披着绒线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暮云敷好面膜后从浴室出来,走到他旁边坐下。匀山伸出手搂住她的肩,暮云扭过头,二人又亲吻了一会。封闭的房间暖气充足,甚至有点干燥。
“我喜欢的二号唱了没有?”暮云问。
“没呢,她是下一个。”
此时本该睡觉了,然而他们却异常精神。电视上,歌赛选秀节目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据说获得总冠军的参赛者会成为明星。暮云很喜欢这类节目,还爱给每位参赛者做点评,谁的声音甜美,谁的唱功了得,谁的舞台风格热烈,她都一清二楚;并且预猜了二号会最终摘得桂冠。而匀山对歌赛节目兴致不高,即使眼睛盯着电视,思绪却总是飘向远方。
与同龄人相比,他成熟较晚。即使到了青春期,周围的同学开始出双入对,他对女孩依然没兴趣,也不懂爱情。但,事有凑巧,有一次,匀山在《读者》时,扉页上一张身着盛装的新疆姑娘的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顿时匀山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暖暖的、晕晕的、非常愉悦,仿佛喝醉了。
那位姑娘大约十五六岁,明眸如星辰大海,盈盈一笑顾盼生辉。自此,那双眼睛便深深印刻在他脑海里。直到过了二十岁,他仍旧念念不忘;大学毕业前,暗暗发誓将来结婚非新疆姑娘不娶。结果,直至遇上暮云之前他都没谈过恋爱。
“要不,咱们同居吧,以后你遇上困难我就可以帮忙分担。”匀山酝酿了好久,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说同居?”
暮云有点惊讶,眼睛从电视转向匀山。
“你觉得怎么样?”匀山小心地问。
这件事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始终下不了决心。一来,工作太忙没有精力细想,二来,她对同居还缺乏充足的心理准备。毕竟吃过一次亏,实在再无力承受被伤害的后果。
见暮云犹豫,匀山连忙说,“你不想的话就当我没说。”
“不是,你别误会,其实这事我有考虑过,可总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准备,所以……”
匀山表示理解,他了解暮云父母的婚姻,还清楚那种糟糕婚姻让她对同居有心理阴影。
“我懂,不过没关系,我会等,直到你做好准备。”
无论是电影或,都告诉人们,只要互相喜欢男人和女人就能恩恩爱爱、幸福地生活一辈子。比如简和罗切斯特,杨过和小龙女;可现实世界远比电影复杂,当爱情走出象牙塔,碰上实实在在的生活,多数人撑不过半年时间便心生厌倦,有些甚至惨淡分手。庆文和彭文慧就曾吵过几次架,匀山霁雨则是分手的最佳例证。
暮云与众不同,她性格温和,两人从确立关系到现在未争吵过;他们的爱情日臻浓烈,匀山自信和她能够长久相爱下去,即使不同住。想到这儿,他把目光转向暮云,注视着她的侧脸。从侧面看,暮云的鼻子微微上翘,耳朵圆圆的像蝴蝶翅膀。匀山爱怜地把一缕发丝顺到耳朵后面,想到要和眼前这个女人一起生活一辈子,他突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毕竟,他们身份相差悬殊。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见匀山盯着自己,暮云调侃道。
“真是越看越美。”
“所以,你要珍惜我,知道吗?”
“那当然。你知道吗,当初,从我离开屋子后,心里就特别嫉妒杨庆文,羡慕他竟然认识你。”
匀山指暮云第一次去六里桥的事。
暮云鄙夷地说,“你羡慕他?”
“是啊,同为男人,想当初我一直孤苦伶仃,而他艳遇不断,不时还有美女送上门,这样的落差对我的冲击实在太大了,怎么能不羡慕。”
匀山说者无心,暮云却是听者有意。
匀山只想感慨一下内心的不平衡,却没发觉自己无意中竞泄漏了杨庆文的老底。
“呸,如果你真像他一样,我们早完了。”
“什么意思……”
“他是混蛋,你羡慕他,也想做个混蛋?”暮云一脸受触怒的神态。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匀山连忙道歉。
匀山完全理解为什么一提到庆文,暮云就气愤。毕竟,她是受害者。抛开那些无所谓的放荡者不提,任何一个女人都难以接受被人愚弄的事实。当初,暮云决心与庆文交往,原本希望和对方白头到老,可万万没料到他只想一夜风流;以为自己找到了真命天子,哪知一转身就被抛弃,当猴耍了。如今,尽管她已经认可了命运给予的“这段安排”,可内心,憎恨还在。
暮云的这段感情历程,匀山可谓全程目睹,毫不夸张地说,他老早就知道了结局。但那时,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并不了解她的真实意图,认为她和其他女人没什么分别,不过是贪慕虚荣、迷恋帅哥罢了,不久自然会消失。
“你误会啦。我并非想像他那样多情,其实……”
匀山差一点点吐口而出把真相说出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时再提起来根本毫无意义,而且真相可能对暮云造成更深的伤害。
“其实什么?”暮云瞧着匀山。
“没什么,”他急忙掩饰,感觉脸上的表情不自然,便转移话题:“虽然你们……,但凡事要一分为二来看;正因为他,我才认识了你。从另一个角度看,结果也不坏,对吧。”
暮云嫣然一笑,脸色恢复了柔和。继而感叹道,“我终于明白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他太会伪装了,短时间内根本看不清真实面目。”
在追女人方面庆文的手段确实很高明,常常还有人在被他甩后念念不忘,难以断情。
在一号第三轮唱完被淘汰后,歌赛结束了。此时,已到午夜,匀山有点疲惫,暮云也开始犯困。
“睡觉吧。”
匀山关掉电视,二人站起来朝卧室走去。
第二天是周末,他们睡到九点才醒来。由于暖气减弱,房中的温度大大降低,露在棉被外面的脸和耳朵凉冰冰的。好在被窝里还很温暖,二人虽然醒了,却都不愿起身下床。昨晚十一点,晚间气象播报员播报说今天有强季风。此时已经应验;虽然关着窗,但外面呼啸的狂风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