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殊途同归（4）（1/1）

那汉子依然注视着他的娘子，满眼藏不住的深情，仿佛除了他的娘子，全世界都不存在了一样。他微微仰起头，眨了眨眼睛，试图让眼泪倒流回去，没成想却适得其反。

他只好叹了口气，抬起手臂，狠狠地抹了抹眼睛，擦去泪水，说出了偷孩子的缘由。

“大概一年前，我带着娘子行至一处荒山，因为大雨不得已在山中逗留了几日。彼时，娘子病得已经很严重了。清醒的时候，念叨着想吃花生，那是很多鼠精的最爱，娘子也不例外。”

他看着桌角处的花生壳，继续道：

“虽然我心知荒山中不可能会有花生，但能果腹的食物，多少还是能找到的。我带着那样的信念，走遍了整座山，意外发现了一座破败的茅草屋。”他说着又咳嗽起来。

秦正则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打开盖子倒出了一粒红色的药丸，

“此乃回春丸，对你的伤有好处。你若信我，就吃，不信，就拉倒。”

“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汉子说着接过药丸就吃了下去。

梧桐望向秦正则的眼中，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赞许和感激。

汉子吃下药不久，脸色慢慢好起来，也不再咳嗽。他冲着秦正则点点头，以示感谢，借着上面未完的话说道：

“那茅草屋已经四处通风了，在墙角处有一个小洞，老鼠天生就对打洞感兴趣。我检查了一番，发现洞里藏着东西，挖出来看到是一本书。”

他的眼睛移到了桌子上，梧桐和秦正则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了然。

“我当时忙着找吃的，留着书也没用，就想把它放回去，却看到了书页上‘借福延寿’几个字，想着我娘子的状况，我就动了心思。”

后面的事，秦正则就已经能联系起来了。

“你之前有没有……”梧桐开口。

“没有！有大福德的人，岂是随便就能寻到的？”那汉子反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你找的这些婴孩，身上有福德呢？”梧桐继续问。

“这些年里，为了娘子我学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先天八卦、风水堪舆。”

至此，事情得以大白。

秦正则心里五味杂陈，这鼠精偷盗婴孩，扰乱百姓，本是大罪，却未伤及任何人的性命，只是想借他们的福德。况且他的偷盗行为是本意是为了救他的至亲。

这两只鼠精互相扶持，相濡以沫。一个不顾自己、牺牲性命救另一个；一个跋山涉水、吃尽苦头也对对方不离不弃。夫妻情义之深，令人感慨。

“咳咳……”微弱的声音传来，床上的鼠精好像清醒过来有话要说。

那汉子赶紧低头，边摇头边大哭，“娘子，你别说话，别离开我，我一定会想其它办法救你的。”

不多时，床上的鼠精好似又昏睡了过去，那汉子一骨碌跪了下来，磕头道：“二位仙人，我知你们不是对妖物赶尽杀绝之辈，我本已不惧生死，可我实在放不下我家娘子。”他痛哭着回望了自己的娘子，眼中满是心疼与不舍。

梧桐走上前去，扶起了那汉子，回头看着秦正则，虽未开口，但秦正则对她的心思了然于胸，“但凭你做主。”

梧桐这才又直了直身子，看向汉子，“良善者，自有天助。虽不知天何时助你，但眼下我这里正有一枚丹药”，她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了一个四方的锦盒，递给那汉子，那汉子两只手在身上使劲蹭了蹭，随后双手接过了锦盒。

“我忘却了很多事，但我隐约知道，他会对你娘子有用。”梧桐神色仍是淡淡的。

那汉子磕头致谢，随后缓缓打开了盒盖，金色的光芒顺着缝隙弥散开来，随后洞中就充满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那汉子和秦正则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瞬间就觉得全身筋骨舒畅，整个人神清气爽。

那汉子刚刚站起身，颤抖着盖上盖子，又跪了下来。“此丹太过难得！这份恩德我万世难还，只盼来日能有为您效劳之处！”那汉子重重磕了几个头。

“走吧，地下有些憋闷。”梧桐转身向出口走去，秦正则紧随其后。

外面晴空万里，一碧如洗，是个好天气。两个人像是在土里打了滚，全身上下都是灰尘。秦正则帮梧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继而用衣袖细致地擦去梧桐脸上的血渍。

秦正则这才发现，梧桐脸上并没有什么伤痕，那血渍不是她的。心中稍稍有些安慰。那鼠精虽然长得难看，但毕竟修炼了很久，不知道梧桐是怎么打败他的。梧桐不提，他也不问。

“那锦盒里是‘九转还魂丹’？”秦正则发出了另一个疑问。

“我忘了。”梧桐笑着回望秦正则，那弯弯的眉眼，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灿烂，秦正则有种想摸她的脸的冲动。意识到自己这变态念头的时候，他的脸一下子像烧红的云朵。

“你脸甚红，是否觉得我很美？”梧桐戏笑道。

秦正则的心，“扑通扑通”快要跳了出来。明明总是一副正经模样，却偶尔会蹦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只言片语。他强装镇定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他？那枚丹药可是世所罕见，别以后后悔了。”

秦正则自小就在三清门修行，年龄不大，但作为嫡传弟子，加上常年到各地收妖降魔，见识颇丰，那“九转还魂丹”是他在收妖过程中，无意间听说的，后来也曾问过师傅，师傅只说那堪称仙药，世间难寻。

想到此处，秦正则心情有些低落，他本来比梧桐高了快一头，此刻好像在不断变矮变低，简直要低到尘埃里，身旁的女子变得遥不可及。

“无他，觉得该当如此。”梧桐不知道他的心思，收了笑脸，有些严肃道：“那千狐山好像与我有些渊源。”秦正则没有言语，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梧桐脸颊绯红，“我想吃二两包子。”

“好！”秦正则眼里装了星星，一眨一眨的泛着光。二人并排走着，手不时碰到一起，秦正则抛开所有的念头，只想牵一牵那人的手。但青天白日、众目睽睽，哪怕梧桐不会拒绝，他也会羞赧非常。

胡思乱想着，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右手。他像是被雷击了一下，一股热流从右手游走遍全身，他浑身战栗紧紧反握住了梧桐，眼睛不住的偷偷看向这个神秘又让他心动的女孩。

庆丰城内焕然一新，处处洋溢着喜悦，妖魔鬼怪只说烟消云散，庆丰城的天晴了。二人刚落座，便听见震天响的锣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