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浪子回头（6）（1/1）

天色渐暗，宵禁开始了。赵小姐的闺房中，燃着一盏灯，灯下两人正在做针线活计。

“小姐，要我说，定是昨日那人带走了玉佩。”

丫鬟说着，把针在头发上擦了擦，低头继续做活。

赵小姐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啊！”

她手上力道没控制住，把左手食指扎出了一颗血珠，血珠又将绣布上鸳鸯的脖颈染得鲜红。

“你这丫头，就会整日间胡说！”

赵小姐笑骂着，脸莫名红了。

幻海阁内，也亮起了烛火。

“姐姐，你定是错了！”

阿唯打扫着书橱，回头对幻海十三道。

“沈大哥正被通缉，如何还敢在城中晃荡，遑论来幻海阁？”

她手上动作轻快，一会儿就擦完了一个书橱。瘦弱的身影在书橱间穿梭，这就是她每日的消遣。只可惜她大字不识几个，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幻海十三，眼中满是羡慕。

幻海十三迎向她的目光，放下手中的书，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

阿唯看她动作，正想发问，阁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阿唯看向门口，惊得目瞪口呆。姐姐是真厉害，她心里想着，继续擦书橱。

来人正是沈一鸣，满屋的书并未引起他的注意，他径直走向幻海十三。

阿唯紧跑过去，关好大门。虽然宵禁，街上没有行人。但巡夜的士兵免不了经过，若发现有人在街上乱跑，是要抓去打板子的。

“沈大侠可是如愿在江湖扬名了？”

幻海十三看着他，满脸笑意。

“您说笑了。”沈一鸣面上尴尬非常。

“想必您就是十三姑娘，上次来，黑灯瞎火的，我竟不曾看到幻海阁的招牌。”

他双手抱拳，满脸愧疚之色，

“之前多有冒犯，还望您见谅。”

阿唯很有眼色的收起抹布，小跑过来，为沈一鸣拉了椅子，沈一鸣赶紧道谢，瘸着腿坐了下来。

“十三姑娘，我自知以往犯下大错，明日便去官府自首。只是，现下还有一事未了，想求您相助。”

阿唯站在幻海十三身边，听着二人对话，她想看看这姐姐是不是真的猜中了沈一鸣的心事。

“你说吧。”

“家父见我整日不学无术，打家劫舍，弄得街坊邻里鸡飞狗跳，十分忧心。听人说起幻海阁，便于一个多月前，辞别母亲和兄弟，向京城赶来。”

想起父母双亲，他眼中满是悔意。

“母亲打发我来寻找父亲，我走遍京中大街小巷，却一无所获。明日我多半去了就回不来了，心中只牵挂父亲安危。若父亲来了幻海阁，望您能多加照顾。”

他说完，站起身来，跪倒在地。

阿唯心中直呼“厉害”，姐姐怕是会那读心术，一猜便中。

“你既诚心悔改，日后自当另有一番天地。”

幻海十三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打发阿唯去叫老翁。

“自首之人，多半要入狱。牢房中不见天日，如何会有别的天地？”

阿唯嘟囔着出去，再回来时老翁跟了进来。

沈一鸣父子二人相见，还未言语，便都已潸然泪下。幻海十三最见不得别人哭，就要起身上楼休息，交待阿唯安顿两人。

“姑娘，”老翁见她起身要走，跪地叩头。沈一鸣不明所以，也跟着跪了下来。

“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父子俩无以为报，待回乡后，定为您立生祠，日日烧香供养。”

他抬袖抹去泪水，

“犬子虽做下不少恶事，为父之人，却仍盼他平安康健。如今他断了腿，多有不便，入狱之后，怕是更加艰难。万望您发发慈悲，赐他些良药。”

此情此景，幻海十三无法置之不理。她回身坐下，从桌案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白瓷瓶。

“服下此药，断腿可续。”

父子两人连连叩头致谢，幻海十三也未再言语，起身回房休息了。

阿唯带着二人去了后院，一夜无话。

天亮后，沈一鸣拜别父亲，径直向官府去了。老翁始终不放心，沈一鸣刚出门，他就跟了上去，父子二人相视而笑。

官府细细查问，沈一鸣将做过的坏事和盘托出。由于沈一鸣家在乡野，官府需要发函回他犯案之地，于是先将沈一鸣关押。老翁守在府衙外面，等候官府对儿子的发落。

“姐姐，沈大哥这一入狱，还能出来吗？”阿唯对沈一鸣印象倒是不坏。

幻海十三刚从睡梦中醒来，悠悠道，“世间之事，自有因果。凡事不必问我，你当自学自看。”阿唯吐吐舌头，也不再说话。

午后时分，赵府的管家，携赵大人的文书，到了府衙。

“大人，玉佩一事，属实是误会。”管家作揖陪笑道。

“江湖传言赵府固若金汤，无人能盗得玉佩，皆是瞎话。那玉佩是我家大人同小姐商议，作为招亲的信物。”

“如此说来，这沈一鸣非盗宝之贼，反为赵府之婿？”

“正是如此。”

恰在此时，内官来传旨。因外邦使节与我朝订立盟约，两方永久交好。圣上大悦，特赦一批犯人，沈一鸣恰在此列。

管家听闻，急忙回府报喜。

太阳将要下山之际，赵府一众家仆在府衙外等候。将沈一鸣父子二人，接去赵府。

原来赵大人本意是用玉佩为信，行招亲之实。他出身行伍，也希望未来的女婿武艺高超。与女儿商议后，定了此计。

若能为赵府之婿，日后前程自不必忧心，在朝堂上下闻名，也是时间长短之事，幻海十三倒是也没说谎。

沈一鸣初来京中，虽然认识了不少路，但总归消息闭塞，对内中情由不甚清楚，此番可谓是误打误撞、因祸得福了。

第二日，赵府招沈一鸣为婿的帖子，就传遍了京中大小官家。街头巷尾，对此无不是热议连连。

阿唯举着两只糖葫芦回来，一边递给幻海十三，一边告诉她些街上热闻。

“沈大哥此番改过自新，又得了个好岳家。听街上人说，沈大哥还会参加此次武考。沈爷爷不仅心愿达成，更是有了意外之喜。”

阿唯满脸挂着笑意。

“姐姐，你真厉害！就是简简单单几句话，竟然逆转了一个人的人生。”

幻海十三也不说话，咬了一颗山楂，酸酸甜甜的，滋味不错。

她执笔在纸上写下，

“浪子回头金不换。”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纸条刚被收好，案上的烛火陡然变亮，

“吱呀”一声，门开了，夹杂着冬夜的冷气而来。阿唯打了个冷战，门口有个影子向两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