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刍狗（1/1）

夜幕降临，温庭玉穿着遮住面目的斗篷，跟随柳西望去牢狱看望“军饷失窃案”的嫌犯桑淮。

一踏进关押桑淮的牢房，一股血腥味混杂着霉味冲进鼻腔，让人无端作呕。

少年躺在一堆枯草之上，手上和脚上都戴着铁制的镣铐，凌乱的衣衫下，是根根分明的肋骨。

昏暗的烛光里，少年睫毛如同蝉翼，隔着满脸血污，能看出少年大抵十五六岁的模样。

柳西望用眼神示意看守的狱卒退下，一时间，空旷的牢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温庭玉无视柳西望的阻拦，取下了遮住面目的斗篷，唤少年：“桑淮。”

少年似乎对这种探视已经见怪不怪，翻了个身继续睡，眼皮都不曾掀开，音色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官老爷们，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知道你没做。”温庭玉并没有因为桑淮不敬的态度而介怀，耐心的跟他解释：“我会帮你洗刷冤屈的。”

闻言，桑淮缓缓的从草堆上坐起身子，一脸狐疑的看着温庭玉，似是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是否在诓骗自己。

温庭玉继续说：“所以，你只需将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

桑淮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抿着唇，倔强的说：“是我做的，我无话可说。”

看着眼前的桑淮，温庭玉似乎有些动容，轻声道：“你可知，贸然认罪，会有什么下场吗？”

“诛连九族呗。”桑淮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一个乞丐，哪有什么九族？你们若是能找到我的族人，我倒要感谢你们。”

温庭玉还想说什么，被柳西望出声阻止了：“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临走前，温庭玉留下一句：“你年纪还小，要为以后做打算。”

却不曾想，听到这话，桑淮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双手抓着木制的栏杆，束缚他手脚的镣铐在空旷的牢房叮当作响，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掷地有声：“以后？什么以后？努力的多要几年饭，然后娶一个乞丐，和她一起生一堆乞丐吗？”

“你这种自小锦衣玉食的人懂什么？只会高高在上的说风凉话，你体验过差点饿死的感觉吗？你见过那些官小姐面慈心善的施粥，就因为我的一个朋友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裙角，就被她下令活活打死吗？你们这些人看到下雪，只会吟诗作对把酒言欢，觉得自己天赋异禀，才情滔天，我们却要担心第二天早上能不能照常醒来。”

“世人说我们要饭是活该，因为好吃懒做，因为不肯吃苦，可我生在破庙，长在破庙，没有亲人，没有户籍，我拿什么手段谋生？将我养大的叔叔告诉我，我们这种人，只能要饭，只配要饭，我又不是哪家达官贵人流落在外的公子哥，我那早死的爹娘又不是王侯将相，我生来就卑贱，就命如草芥，你告诉我，我的以后是什么？”

温庭玉走上前，平视着他的眼睛，眸光微动：“我不知真正的犯人给了你怎样的承诺，可是你记住，那些白银，若是不出意外，现如今应该在边关战士的手里，他们刚熬过寒冬，正是用钱的地方，需要马驹，需要春装，也需要粮草。”

“那些白银，不应该出现在那人的酒杯中，餐桌上，银库里。”

“若是有朝一日，边关不能抵御外敌，他国来犯，战火纷飞，又会有多少孩子流离失所，生于破庙，死于长街，你想过吗？桑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