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撑腰（1/1）

自那天生日过后，叶家门口多了一个印刷着"向阳牛奶有限公司"的崭新牛奶盒。

每天清晨，叶星回最期待的事就是在出家门时小心打开牛奶盒，拿出一瓶还冒着细密水珠的新鲜牛奶，然后在叶月疏"啧啧"的艳羡声中，迎着朝阳，一同去往学校。

兴许是每日补钙起了作用，叶星回发现自己好像真的长高了，只是还没那么明显。少年心里每一天都在默念：快些长高吧，快些长大吧。曾几何时起他开始焦急地期盼成年后的世界。

陈娣被介绍进学校后勤部做清洁工作，每个月轮岗，上个月在高中部，还能经常给叶月疏和夏暮汐烧点好饭菜带进来，给她俩中午开小灶。不过更多时候都来不及说上几句话，高三的学业实在是太繁重了，两个家伙经常是顶着黑眼圈半眯着眼干饭，吃完陈娣便收拾碗筷，赶紧催促着她们去午休了。

这个月轮岗到中小学部了。陈娣今天也给带了叶星回准备了他爱吃的四喜肉丸，叫上他在操场旁边开小灶，自己则利用一切时间做卫生，她干事麻利勤快，很快跑道上的落叶就被她扫成了一堆。

坐在一旁的叶星回看着妈妈在中午烈阳下辛勤劳作，突然觉得口中饭菜食不知味。他立马合上饭盒，跳下楼梯，拿了一把靠在篮球框边比身还高的大扫帚，跑到陈娣身旁帮忙。

"阿星，不用，你赶紧去吃饭。"陈娣见状制止道，想拿回扫帚。

"妈，我吃饱了，帮你。"少年小小的身板里全是倔强，一下一下认真清扫着树叶。正午的太阳最烈，不一会儿，叶星回的鼻尖就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蓝色的校服后背深浅不一，全是汗渍。

操场上偶有一些零零散散经过的同学——

"快看，那是不是叶星回？"

"好像是他啊，他怎么在扫操场？"

"旁边那个女的是谁啊？"

"不知道啊，感觉有点像他妈妈？"

"啊？"故作惊讶声，"他妈妈是我们学校的清洁工？"

几个表情吃味的学生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他们勾肩搭背的，就站在不远处，故作高姿态地看着叶星回母子二人汗流浃背地清扫，偶尔间还露出几声轻蔑的笑。叶星回虽背对他们，但总有几句难听刺痛的话流进耳朵，他只能佯装听不见。

"喂小屁孩，你们爸妈没教过你们人后不议是非吗？"

这声音是——暮汐姐？！

"一群没教养的，嘴巴这么臭，要真闲得慌就去舔马桶，也算帮你爸妈做家务了。"夏暮汐拎着几瓶冷饮由远及近地走来。

几个学生被她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煞是难看，有一个气不过正想发作，却被旁边的小声拉住："算了，她穿的高中校服，肯定是高中部的，我们还是别惹事了，快走快走。"几人立马从夏暮汐身边心虚逃散。

此时叶星回抬头看向她，烈日当空，照得他眼睛都难以睁开，额头的豆大的汗珠顺着睫毛流进眼睛里，咸辣辣的。

夏暮汐走到身边，晃荡一下手中的塑料袋，朝他一笑："弟弟，快把阿姨叫过来，你姐刚做好的酸梅汤，喝一口，解暑神器。"

-

午时的校园透着一股热气的宁静。

偶尔有三三两两女生携手路过，窃窃私语时而传来少女的轻笑；又或是三五成群的男生勾肩搭背，随意拍着篮球，互相推搡着一会儿谁请喝汽水......

蝉鸣显得格外响亮。

天空中，偶有灰色的小鸟越过纵横的电线杆，只身飞跃向广袤的蓝天。

操场旁的树阴下，三人并排坐在石凳上。

"小夏，真是辛苦你了，还专门来送酸梅汤。"陈娣擦了一把汗，双手接过冷饮。

"这几天持续高温，太热了，阿姨你千万注意别中暑了。今天我们高三年级搞活动，为了放松学习心态，学校买了很多饮品DIY的材料让学生们自制自卖，月疏的酸梅汤卖的最火爆呢，所以她忙得抽不开身，这不让我趁凉给你们送来了，我也就是蹭喝的，嘿嘿。"

夏暮汐冲陈娣一笑，语气骄傲又轻松，眼睛明亮亮的。

有风吹过，将她高束的马尾吹得青丝飞扬。

很多年后，叶星回想起这段午后校园的时光，只能用"明艳动人"来形容。

那是少男少女特有的意气风发，恣意张扬。

"好，好，你也多喝点。"陈娣听闻有人夸她女儿，笑得合不拢嘴。

末了，陈娣收拾好碗筷、清洁用具准备回总务室打卡签字了。她叮嘱叶星回一定要把夏暮汐送到校门口。

午后休息的时间校园静得只听得见蝉鸣，绿荫簌簌的林荫大道，二人并肩走在路上，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筛落下来，落在少女淡蓝色百褶裙上，随着身体的摆幅翩翩起舞，恍若一只只蝴蝶。

只是——夏暮汐一路上似乎都若有所思。

"小鬼，你的同学都这么没礼貌吗？"她突然问。

"嗯？"叶星回愣了一下，"也不全是吧......"温吞吞地回答。

"他们平时对你好吗？"夏暮汐联想起之前发生的校外霸凌事件，应该是有心思不正之人专门与校外流氓勾结。

"......挺好的。"

算了，这小鬼的话问了也白问。

"今天晚自习第一节下课，我和你姐来看你。"

"啊？"不等回答，夏暮汐背对着挥挥手，跑远了。

淡蓝色的背影融进夏天的风里，裙袂飞扬，高高的马尾一荡一晃，她的身影很快湮没在人头攒动的校门口。

叶星回有些愣神，今天不是已经......来看过了吗。

-

"叮铃铃——"，第一节晚自习下课。

"让一让，同学请让一让——"

"借过，麻烦借过一下，谢谢——"初三的回廊上，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学生推着摆满冷饮的小推车招摇过市，直奔初三（1）班门口。

一路上，回头率拉满。

原因一：颜值超高。

原因二：冷饮车超豪华。

"同学们，这位呢是叶星回的姐姐。"夏暮汐将小推车停好，笑眯眯地将还没准备好的叶月疏一把拉上讲台，高调地介绍——

"她叫叶月疏，就在对面读高三，今天恰巧有活动，所以她做了很多好喝的酸梅汤，特地拿到这边来送给她弟弟可爱的同学们，感谢你们平时对她弟弟的照顾。"

台下起哄声，尖叫声，鼓掌声，热烈一片。

叶月疏站在台上，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泛起阵阵红，"呃，对对对，是的，我弟弟他不善言辞，平时都仰仗各位同学的包容和帮助了......这个酸梅汤是今天特地做的，冰镇的给大家解暑，每个人都有——"

一听到这，话音未落，各种蜂拥而至。

"不要挤，每位同学都有。"叶月疏头顶着大写的尴尬，还是想试图控制下局面。

此时此刻，人潮外的叶星回呆若木鸡地坐在座位上，对课间这神奇十分钟发生的一切，表示惊诧。

"来来来，每人都有，大家排好队领取——"

夏暮汐倒是组织有序，把教室变成大型促销卖场。每递过去一杯，她还会挤出和颜悦色的笑容说一句："多帮助他哦""多担待哦"......

"姐姐，叶星回很牛逼的！他考试经常全年级第一！"用力吸着吸管，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吹捧道。

嗯？第一个马屁出现了。

"是啊，他篮球打的也特好！上次运动会后校队的老师都来找他！"

第二个马屁出现，要的就是这个效应。

"他人也很好呀，经常有什么不懂的题问他，都会很耐心帮助！"

"是的！上次我找他借笔记，二话没说就给我了，才发现原来他的字也特漂亮！"

......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是这么个道理，大家纷纷心满意足地饮着酸梅汤，连着夸赞声吹嘘声啧啧一片。

氛围大好，彩虹屁不要停！

这大抵是叶星回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周围这么多的善意和夸赞包裹，瞬间化身成为班集体里闪亮亮的小班宠。

"噢？——这么厉害呀。"夏暮汐装作很讶异的样子，双手抱臂，时而侧耳倾听，时而连连点头，时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最后对于听闻到这么优秀的少年事件，她做出了总结："天才少年，品行端正，才华横溢，面容俊朗，双商奇高，就是......个儿不太高，这么说来那岂不就是......柯南？！哈哈哈......"

"噗！"

话说前面还总结得挺有水准，怎么突然就画风陡转，自黑起来了？

才不管他人什么反应，夏暮汐倒觉得自己这个形容真是太妙了，太贴切了！忍不住自顾自地大笑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台下的叶星回脸上早已布满黑线——

实在不会夸人，可以不夸......

但总之，自从那天起，来找叶星回说话和交朋友的同学明显变多了，而学校里关于他的负面传言也在逐渐减少，只不过——他解锁一个全新称呼，人送外号"小柯南"。

叶星回扶额，内心OS：真的是，栓Q了。

【彩蛋】

由于今晚召开全校家长会，难得三人能凑到一起放学。

几日不见，大家却没有相见时的兴奋，反而满脸疲惫，面面相觑。

看来都被高考、中考的备考压力折磨得不轻，于是决定先在学校后街简单地吃个小炒盖浇饭，再一同回到夏家学习，等叶昂陈娣他们来接。

夏家。

晚上19:00pm。

叶星回正在客厅的桌上写作业，夏暮汐和叶月疏在二楼房间复习。

"叮咚"门铃响了，叶星回放下笔，起身开门——

是外卖。

"谢谢。"礼貌接过，关门。原来是咖啡到了，应该是姐姐她们点来提神的。

叶星回没多想拎着咖啡上楼，准备给她们送到房间门口。

他很少上楼，许是觉得自己是男生不太方便，再有这并不是自己的家，应当有边界感。

结果这次，刚走到二楼——楼梯侧边的浴室门突然打开了！

然后叶星回就看见了令他终身难忘的画面——

夏暮汐刚洗完澡，长长的卷发还濡湿地滴着水，通身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身上仅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丝质睡裙，两根吊带上缝有两个蝴蝶结？还是蝴蝶？

是什么，没看清！不不，不该看清！！

叶星回猛倏地回过头——不敢再看——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感觉心脏快"砰"出胸口了！

氤氲的水汽将少女青春饱满的曼妙身姿勾勒得暧昧入骨，只需一眼，他就起了身体反应！

"你......"夏暮汐也没想到打开门会遇见他。

"送......送咖啡。"叶星回将头死死压低着，好像有千斤重般，他赶紧快走几步，将咖啡放在房间门口，便迅速低头下楼。

夏暮汐要是没看错的话，他的脸是......猪肝色吧？？

今晚绝壁是再也无心写作业了！

下楼后的叶星回跌跌撞撞跑到厨房，"咕噜咕噜"——猛喝了好几大杯水压惊。

又打开"哗啦啦"的水龙头，用手接着冷水大量地往脸上扑洒，想给面上的潮热快速降温。

空荡的一楼，还是能听到体内心脏强壮地"咚咚咚"跳动声。

等他顺好气，再回到客厅，发现不知何时，夏暮汐已经穿戴整洁坐那等他了——

"咳，弟弟，过来。"夏暮汐轻声唤道。讲真，她内心里其实也慌得一批，尴尬得头皮发麻，但秉着为了小朋友心智健康着想，她觉得她不得不过来给他做一下心理建设。

叶星回一看到她，又想起刚刚那一幕，脸咻的一下迅速飙红，狂低着头，慢吞吞移动，坐回到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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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伤脑筋，这他喵的要怎么圆，只能硬着头皮来，"首先......青春期呢，对异性身体产生好奇这是正常的......其次......刚刚你也没看到什么，所以不用太过在意......最后，我也不会往心里去的，仅仅一件小事而已，不要多想，OK？"夏暮汐做了一个OK的手势询问和反问他，心想我都用上"首先；其次；最后"这种烂模板了，够学术官方了吧！！他不会再想歪了吧！

叶星回仍低头不说话。夏暮汐低叹口气，又换了种方式——她故作轻松地说："再说了小鬼，你什么也不懂，安啦！好好写作业，不要多想，更别影响学习。"而后胡乱摸摸他的头，转身上楼。

身后的叶星回满脸黑线......

我只是身体没发育，不是心智没发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