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买了个男人(1/1)
一个人的日子其实挺好的,只是在寒冷的时候觉得格外寒冷,而温暖的日子……也觉得格外寒冷……
甄宝宝总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可每当日落西山,大家赶着归家吃饭,或是和亲人团聚的时候,她就觉得无限寂寥。
而那年的冬天特别冷、特别长,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新年伊始,岁末将至,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办年货、围炉守岁,想在新的一年里讨个好彩头。
可她已经记不清,这是她失去家人的第几个年头了。第三个、第四个、还是第五个?无论多久,依然无法习惯没有亲人在身旁、团圆欢乐的新年。
其实,她是一个性格活泼的人,讨厌安安静静的屋子,说了话无人应答,冰冷的空气、冰冷的木桌、木椅,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上面,其余的怎么也坐不满。
每一个独自面对的新年,都冷清至极,怎么熬也熬不到天明,好寂寞,好难熬。
即便这样,又能怎样办呢?也许再过几个五年,她就慢慢适应了。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甄宝宝收拾好桌椅,又把地面扫干净,隔壁摊上还剩两块肉馅大饼,她索性全买了,却一点没有想吃的欲望。
把摆摊用的物件全都放上推车,她独自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往日繁华的景象,而今只余零零散散几个摊位,不过也正收拾着东西,预备尽快赶回家中过年。
而后,眼眸转瞬间,她看见了他。
以往,那个地方会摆个矮台,是贩卖牲口的地方,偶尔人伢子也会领几个瘦成皮包骨的丫头,或者粗实有力的壮丁,让大户人家的管事挑选回去干粗活。
她不爱拿人当牲畜似的交易买卖,即便他们出身再不好,也应该获得人应该有的尊重,所以她从未往那多瞧过一眼。
但一双空幽孤寂的眸子,挽住了她的视线,再加上人伢子颇有怨言地嘟囔着“赔钱货”、“还不如牲口值钱”一类的碎语,她心下大致了然……这仅剩下的三人已无人肯要,领回去怕是也挨不到过年。
人伢子最会看人眼色,瞧见她目光多兜了两圈,心中暗喜,只道是生意上门了,赶紧殷勤地上前招呼。
像是怕她会改变主意似的,巧舌如簧极力推销、吹嘘着这三名壮丁只是在外面冻坏了,回家缓缓肯定各个生龙活虎,绝对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而且吃得少、做得多,啥儿粗活都能干,买下绝不吃亏,原来一个就要五两银子的,今天只要十两,就买二送一,三个一并卖给她了。
后头其中两人听得都要替人伢子心虚了,第三个早瘫在那不省人事。这残的残、晕的晕,哪来的壮丁?买回家去别说干粗活,能不能活到初一早上都另一说,送人都不见得肯要呢。
这女孩也不晓得是性格太柔弱,还是压根儿没带脑子出门,倒也没表现出一点异议,只是偏头来回打量了那三个人一番,原是没这打算的,这会儿……似乎也认真考虑了起来。
突然,从木笼里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揪住了她裙摆,她无法再挪动,便低头瞧了瞧那手的主人。
他其实……是希望跟她走的吧?
买人这事讲究个你情我愿,她原是无意轻贱他人尊严的,可若被买的有意愿,那就另当别论了。
未来的日子太漫长了,不知还要经历几个春、几个冬、几个新年,她需要一个家人,遇到开心的事一起笑,遇到难过的事一起哭,寂寞的时候陪她说说话,孤独的时候跟她作个伴,陪她度过每一个难捱的日子,一起守岁过年、一起共度将来岁月漫漫。
“抱歉,我只要一个!”掏出荷包里所有碎银,这是今儿个做生意全部盈利,连十几文铜板也全倒了出来,加在一起,统共四两二十七文钱。“诺……就这么多了,您看行不行,再多,我就拿不出来了。”
“成交!看丫头也是诚心想买。”人伢子没第二句话,一把拿过她手里的钱,“姑娘自己选选吧,看看要哪一个?”
“他!”
纤指朝下一指,愣住了人伢子、也愣住了揪着她裙子的男人。
“他?姑娘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人伢子罕见地发了善心,因为这个比那个昏倒的也好不了多少啊,“要不,把那个壮点的也送你得了。”
“不,我就要这一个。”
“好、好吧……”金主如此坚持,人伢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傻瓜!笨蛋!买东西难道不晓得要议价的吗?他这混身的骨架子,剁碎上称卖了都不值四两,她有这钱去买半扇排骨回家过年不好吗?也强过买他这半死不活的啊!
就连被买的人也忍不住要在心里这样骂她。
这是哪里来的憨憨?竟肯花四两银子去买一个快要嗝屁的人回家。任何有智力、有眼睛的人,都不会去选他。
这丫头恐怕真的傻了!
可……男人终究还是跟她回家了。
甄宝宝没有勉强他,打他从笼子里被放出来,她就跟他说好了,他若不愿,这一路上随时可以走,她绝对不会加以阻拦。
真的是这样吗?只要一个转身,他就自由了?
他反复思量、反复琢磨,一路上步伐踌躇,最终仍是选择牢牢跟妥她。
离开了这傻丫头,他其实……也不晓得自己还能去哪儿啊。
见他目光一直盯着她手中的肉饼打转,便从油包纸里拿出一个递过去。
一路上,她把关于自己的事儿全部和盘托出,也不管他是不是听进去了。
于是他知道,她名唤甄宝宝,娘亲生她的时候难产,苦苦折腾了一晚上,清晨破晓时分才将她生下,因此全家都格外疼爱,故取名“宝宝。”
过了这个年,她就要满十九岁了。
而几年前她双亲俱逝,现在全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原本还有小宝贝……但是小宝贝上个月也没了……”说到这里,清秀脸容黯了下去,眼中原本的光彩也消失不见了。
小宝贝?她……成过亲了啊?
也不足为奇,都十九岁的“老姑娘”了,一般早就嫁做人妇。
那……她怎么一个人出来做生意?她夫婿呢?怎未听她提及只字片语?
她说,她很想很想小宝贝,每天晚上都难以入眠,因为之前都有那小家伙挨着她、蹭着她,很讨人喜爱,如果他不介意的话,她其实是希望他能代替小宝贝的,她一定会好好待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听起来也不错,好吧!他开始认真考虑起留在这女人身边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