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故人来寻（1/1）

过去那一段不堪，因为已然释怀，所以能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带过。几回拼凑下来，得知在被她带回家之前，他心智浑浑噩噩，几乎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申屠灏灌下他数十种毒药，然后将他弃于乱葬岗里，等再醒来，却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他睡过破庙，也啃过树皮，吃过跟胆汁一样苦的野菜根子，忍着时不时发作一番的剧毒，忍着毒性在体内肆虐时的蚀骨锥心之痛。后来昏倒在路边，被人贩子捡到，并关在笼子里，每天摆在闹市上叫卖，但好歹还能给他口饭吃，他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他现在只想好好守住眼前的幸福与安稳，无意再去回忆前尘往事。

他说得极具淡然，轻如鸿羽的阐述了自有意识以后全部的遭遇，换作一般人，纵然不怨恨滔天、扭曲心性，也要狠戾毒辣，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如他这般还能怀着一颗热切的心去爱人、去体谅别人的苦，能有几人？

真的，她为她的夫君感到骄傲，她的男人如此了不起，不是能被轻易击垮的懦夫

怀着满腔动容，想去抱抱他，可横在中间没睡熟的娃儿，却被她轻轻的一动惊扰，小嘴儿撇了撇嘴，似是要哭，他赶紧伸手要抱，被宝宝压下，笑着说：“你睡，今夜我来顾她。”

终于良心发现了？要心疼一下他这乏累到极致的夫君，亏她这几日能干出袖手旁观的事，还时不时说两句风凉话揶揄他，行！那他就承她的情，好好睡上一觉。

“霄霄、霄霄，娘陪你玩，别吵爹睡……”

睡在外侧的初月，听着身畔软到心坎里的话语，唇角带笑，安然闭目，将妻女护在自己身旁，一方暖暖天地之内。

眼看婚期将至，现下几乎已经万事俱备，就差吉日一到，拜堂成亲。

甄宝宝在婚期前三日住回村里旧宅，当夫婿的还贴心地遣了两名婢女，随她一起回去，伺候她起居生活，万事都不用她费心，只要乖乖等人来上门迎娶便成。

第一日还好，久也不回来，几个婶子热情的很，轮番来串门子跟她闲话家常，可第二日，她开始思念女儿、惦记丈夫，感觉度日如年。

于是，她又偷偷溜了回来。

反正他也知道，她不是那块安安分分守在家里当小媳妇儿的料，总之人已经回去了，最多让他念上几句，念完还不是纵容地点点她鼻尖，补上一句：“调皮鬼，算了，要是你太乖巧听话，我反倒不习惯了。”

她心里甜的直冒泡，但还不敢堂而皇之从大门进来，便偷偷从后门溜入，想给初月一个惊喜，结果，反倒是他给了她一个惊吓。

奶娘抱着霄霄在后院里玩布口袋，告诉她有客来访，主子正在前厅接待。

客人？宝宝纳闷，“生意上的访客吗？”

“不是生意上的，是位姑娘，看上去与主子像是旧识，模样生得是俊俏啊。”

“啊？好啊！我才走了一天不在家，就给我偷鸡摸狗、戴绿帽子。”居然会上俊俏小姑娘了。

“夫人，您是女的，绿帽子……可是给男人戴的。”奶娘想笑，还得忍着，只得抱着孩子回去了。

宝宝顾不得理会，掐着腰在那自言自语，“那不是重点！”随即往前厅跑。

哼哼……抓现行去，好歹吓他一跳也好，她好一阵子没逗他了。

“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女子泪珠挂在眼眶，摇摇欲坠，颤抖着声音，语不成调。

“我还是我，没有变。”反观他，倒是一派平和，嘴角还挂着温和的笑。

“不一样……怎么可能一样！……”莫凌心喃喃重复，心痛得无以复加。

以前的他，是那么意气风发、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有他所在之处，哪个姑娘都舍不得移开视线，可如今、如今……

他究竟遭了多大的罪？吃了多少的苦？她简直无法想象，那个恶魔究竟在他身上加诸了多少摧残与折磨，使得原本人人仰慕嫉妒的天之骄子，成了现在这模样。

“少主，我恨他……我应该恨他的！”

初月眉目微挑，瞧向他。“你知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凌心一哽，嘴唇颤了颤，紧握双拳，最终还是闭眸不语。

明明比谁都清楚……初月叹息。

但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她既不答，他也就没必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以免惹的她难堪。

“凌心，答应我，不要恨他，也别伤他。”

“为何？”她蓦然抬起惊愕的脸，眼神诧异的看着他。

这个要求一点都不合理，难道作为受害者的他，真的一点都不恨吗？他今日遭受的一切，都是拜那个人所赐。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已经挺过来了，面对现在的‘甜’，反而不会去计较过去的‘苦’，所以要不要去恨，应该由我来做决定，要不要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眼前的生活上，也应该由我觉得。”

而他不打算讨，尤其不愿借她的手来讨。“凌心，你也欠过我，但我只讨这一次，他过去若有何对不住你之处，就当为了补偿我，担待这一回。拿曾经欠我的情，去抵他欠的债，咱们三人之间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不！”这不公平，起码对她和少主两个人不公平，无法替他讨，也不能替自己讨，那她要怎么办？连恨的权利都没有，她要怎么面对申屠灏？

“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但……至少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请你莫伤害我的亲弟弟，之前的二十年，我们申屠家欠他的已经够多了。”

“亲弟弟？亲弟弟……他算什么亲弟弟”她讽刺地喃声道。申屠灏若曾念及至亲，又岂能下得去手？而他，竟要她宽恕那披着人皮的狼！

“凌心，谢谢你为我打抱不平，虽然无法强求你该怎么做，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但最有资格怪他的我，已经选择了谅解，最没立场指责他的人……其实是你，聪颖如你，应该会懂我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