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真心悔过（1/1）

日夜交替，他以记不清是几回，昏昏沉沉中，仿佛回到过去，申屠烩尚未出事那时，只要他生了病、卧床不起，哥哥就彻夜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他，就算奴婢来劝了几次，让他回去休息，可他从不曾离开，不在乎自己几夜没睡，反倒还在为他退不去的高热而频频叹息。

“身体底子太差了，灏，这些年你肯定过的不好，对不起，是哥哥来晚了，但是现在好了……别怕，你回到了家，大哥会看顾你，别想旁的，好好养病，很快就没事了……”

他不遗余力，更不惜一掷万金，四处为他寻着增强体质的奇药良方，最后换来的，却是他日日在哥哥食物里下毒。

哥哥……别恨我……别恨我……

由梦境中猛然惊醒，热泪盈盈，已落满腮鬓。

空荡荡的房，哪还有守在床边哥哥的身影，只剩他……只剩他！

夜晚的冷风总是格外猖狂，肆意灌进窗口中，他缩在床内，拥着怎么捂也捂不热棉被，掩面痛哭。

从做出那件丧尽天良的事以后，头一回，肆无忌惮的释放出强抑在心底最深处、从不想承认、也从不敢面对的——忏悔。

“哥……哥……对不起。”

或许，就让他这么去了吧，除了申屠家那些狼，也不会有谁知晓……即便知晓，无非再找个人顶替他的位置罢了，谁还会再为他掉一滴泪？

没有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

一如莫凌心所言，唯一会真心为他感到心疼的那一个人，已叫他无情摧毁，每每思及那天见面，他那双宛如看着陌生人、没有任何波动与温度的眼神，心便痛到无法负荷。

他做了一件荒唐的事，为了一个从不曾将他放在心上的女人，做尽了原来他所不齿的事。外婆曾经跟他说过，男人要戒四样东西，酒、色、财、气。喝酒误事，色迷人心，财泯人性，气大伤身，这一段时间，他几乎全占了，还作践自己，破罐子破摔的逛遍了城里的青楼，现在想来，荒唐至极，可笑至极。

以为这样就会伤害她吗？错！除了伤害自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连对她好，都不会让她为之动容，去伤害她，就更不能了。所以他换来了今日的下场，用世上唯一的至亲，得到一条用尽天下水也洗不净的罪孽……申屠灏，你究竟做了什么？

直至今日，躺在床上苟延残喘，才知道悔不当初。

莫凌心去了多久？他不知，身体一阵一阵发烫，烧得糊涂的脑子，记不了太多事，浑浑噩噩度过数个夜晚。再一次醒来，是黄昏时分，窗外一片夕阳残晖，看上去虽然很美，但也很凄凉。

桌上还摆着中午的餐食，已经冰冷的凝固成一团，一会吩咐婢仆撤下便是。

还有冷却的汤药，也治不了心头沉疾，不必费事去喝了，他披了外袍坐到窗口，远眺夕阳西下。

人心难测，以往贪求着一样东西，那迫切的渴求让心都痛了、癫了、狂了，如今选择放下、不想再求，反觉前所未有的平静。

若能早些如此释然，多好？便不至于断送这一生最盼望、并且来之不易的亲情。叫大哥平白吃上那么多苦痛和折磨，他负了大哥一片情谊，得到报应，如今也落得个抱憾终身。

房门推开，他以为是婢女来换晚上的餐食，便没有回头。过了半晌，身后没有传来杯盘磕碰的动静，竟安静的出奇，他不解地回眸去瞧，才知是她回来了。

张口欲说，才发现病了数日的喉咙干哑难忍，发不出一丝声响，才撑起身，端过旁边冷到能让牙齿打颤的冰茶饮了一口。

“见到人了？”

她没回答，只不错眼的望着他。

“看什么？”

“在看，是如何丧心病狂的畜生，才能对自己的至亲下得了这狠手。”毁容？好他个申屠灏，果真无毒不丈夫！为了一己私欲，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

尽管骂吧！料到了她会是如此反应。最初，是拼死都想瞒住，可在拿出写有兄长下落的那张字条时，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很痛吗？受伤了吗？他身边有了要相伴一生的人，而且要成亲了，你这辈子都得不到他了。”如从这一点看来，他们也算同病相怜。

“凌心，别急，若我再告诉你，你之所以会失去与他成双成对的机会，全是我一手促成的，你会不会更恨我了？其实很简单，只要我跟他说，我想要你，他即便有心，也不会再对你动任何心思。可惜啊……可惜，我看出来了，大哥真的只拿你当妹妹看，即便有朝一日知道了你的情意，也未必会回应你。”

“我说过，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就算他不喜欢我，那又怎么样？申屠灏，你知道吗？看见少主的脸，我真的很痛、很伤，恨不得即刻就杀了你……”不为她无法与申屠烩有个结果，而是他竟能如此无动于衷！她日日跟在少主身边，少主怎么对这个弟弟的，怎么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的，世人皆知，可换来的，又是什么？

如今，他的行事败露，少主还是不愿为难他，宁当挟恩求报的小人，竟拿她欠他的恩情来说事，希望代弟偿还。八年，从未求过她任何事，唯一所求，只是要她别去伤害他唯一的弟弟。这样的情，天地都能为之动容，为什么，就是无法感动申屠灏？

申屠烩太了解申屠灏，知他顶替着自己的身份欺瞒于她，肯定做过出格的事，女子贞节何其重要，以他的为人，断不肯容忍此事，可为了他，仍苦心代弟求出一线生机，从兄长的角度来讲，已经仁至义尽。

申屠灏不明显地颤了颤，撑着病中的犹虚的身子，缓缓坐回窗畔，目光移回窗外即将消失的阳光，再过不久，大地将被一片黑暗笼罩。他淡淡地问：“我哥，还说了什么？”

你哥？哼！现在知道他是你哥了？莫凌心满脸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