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大实话(1/1)
文太傅摆明了为难沈逸尘,他一堂堂太傅,府上又不指望着这菜地里的菜吃饭,种什么、何时种,全凭文太傅的心情。
前几天,沈逸尘锄了整个菜园子,翻了新土,完美的完成了文太傅交代的任务。
文太傅随手洒了把花种,又让沈逸尘培土。
可还没过两天,文太傅便让沈逸尘将种下去的花种统统挖了出来,又翻了一遍地,他又心血来潮的要种菜了。
如此这般,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半个月,沈逸尘日日下了朝往太傅府跑,忙活到傍晚才离开。
可无论文太傅让他做什么,他都面色温柔,耐性极佳的听从再执行,从不见一丝一毫的不耐。
这一日,沈逸尘又登门了,他干了半个月的活,早不穿常服了,寻了军中操练的武装短打来穿,手腕脚腕都绑着束带,无论干什么活都利索得很。
他笑眯眯的看着坐在廊下纳凉的文太傅,拱手行礼道:“卑职给太傅请安,今日需卑职做些什么?”
文太傅抬眸看了眼笑容谦和的沈逸尘,抬手指了指一旁的茶座,轻声道:“沈将军请坐。”
沈逸尘一愣,遂拱了拱手,道:“多谢太傅。”
文太傅拿起石桌上的小泥壶,为沈逸尘斟了杯茶,山泉水烹茶最是甘甜,茶香四溢。
沈逸尘双手接过文太傅递来的茶盏,恭敬道:“多谢太傅,太傅今日是有事?”
怎地不让他干活了?
文太傅摇着手中的折扇,侧眸看向硕大的菜园子,良久,轻声道:“这半个月来,老夫就是在刁难你,难得沈将军好心性,竟也忍了下来,看来沈将军是势在必得了?”
沈逸尘端正了面容,看向面前的文太傅。
他思量了片刻,认真道:“太傅,卑职上门求娶淼淼,是真心实意的,卑职深知此番不合规矩礼数,该由卑职的家父家母亲自登门拜见太傅才更为妥当。可卑职想要太傅知道卑职的诚意,卑职求娶淼淼不为文氏的门第……”
“那是为什么?”文太傅打断了沈逸尘的话,似笑非笑道:“若老夫没看错,你心里并没有淼淼吧!”
文太傅这直愣愣的一句,让沈逸尘无处遁形,他微蹙眉心,半晌都不知该如何应答。
该说他心里有文淼淼吗?
在精明睿智的老人面前,他哪敢说假话?
沈逸尘沉出一口气,真诚的看着文太傅,道:“太傅,如今我不敢欺瞒您说我的心里有淼淼,但我看重的是淼淼的品性,她乐观开朗,敢爱敢恨,纯真善良,虽出身太傅府,却不似寻常世家小姐一般骄矜。
“太傅也知,我沈家虽不是什么高门显贵,可将来若陛下要给我指婚,也定不会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女儿,可是……”沈逸尘无奈的笑笑,道:
“我也是个粗人,伺候不了世家小姐。若内宅不稳,男儿又有什么精力在外建功立业呢?这个道理,想来太傅是长辈,比我更明白些。”
文太傅微眯眼眸,打量着沈逸尘,耐心的听他说。
沈逸尘抿了口茶,徐徐道:“我知太傅心疼淼淼,如今我不敢说对她有多深厚的感情,但无论如何,我都会善待她!这一生,情爱能维持多久,谁也说不准,我不能保证将来我会爱上她,但一定待她如亲人般,必不让她受委屈!”
文太傅被沈逸尘如此直白的话给逗乐了,这混小子,竟敢说实话啊!
若他此时便大言不惭的冲文太傅拍着胸脯说自己对文淼淼多么多么的倾心钟情,文太傅定然二话不说就着人将他打出去,再不让他登太傅府的大门。
好在,他说了实话!
文太傅垂下眼眸,手中有一搭无一搭的摇着折扇,思量着沈逸尘的话。
其实他所言非虚,即便是两情相悦的喜结连理,就能保证漫漫人生,平淡生活不会消磨了曾经的深情吗?
有多少男子在婚后几年便一房接着一房的纳妾?能说都与嫡妻没有感情吗?
两人之间相处久了,谁人不是亲情多于情爱呢?
即便是萧云峥,文太傅看了这么久,也看得清他对南姬的爱重,可这份感情会是一生吗?文太傅活到这把年纪都不敢断言!
文太傅是担心淼淼受委屈,又怕她所托非人,今日的谈话是文太傅对沈逸尘最后的考验。
他是满意沈逸尘的家世,也满意他的人品,可最后这一关,事关感情,是世间最自私、最善变也最难懂的事,旁的条件就都不作数了。
情爱强求不来,那么能做到善始善终是否也算难得了呢?
夏日的风吹过长廊,带着令人憋闷窒息的燥热。
沈逸尘说了这么多,文太傅一直只字未言,他摸不透老人家的心思,心中不免惴惴,紧张出了一身的汗。
不知过了多久,石桌上小泥壶里烧开了水,“咕嘟咕嘟”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与紧绷的气氛。
文太傅抬手将小泥壶从炉子上拿了下来,遂起身,一手摇着折扇,一手背在身后,迈着四方步便要走,边走边道:“回禀陛下,此事,老夫应允了!”
直到文太傅的身影消失在了长廊的拐角处,沈逸尘才回过神来,遂长长的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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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太傅拐过长廊的拐角,便见文淼淼躲在廊柱后面,见到他,微微红了眼眶,哽咽道:“祖父……”
文太傅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你自己选的人,以后莫要后悔才好!”
文淼淼笑了,眼眶却湿润了,扑到文太傅的怀里,撒娇道:“淼淼知道祖父最疼淼淼了!谢谢祖父!”
文太傅抱着文淼淼,拍抚着她的后背,无奈轻叹,哑声道:“以后嫁了人,若生活中有什么磕磕绊绊受了委屈,莫要回娘家来诉苦,祖父听不得这些!他若欺负了你,过后哄一哄你便忘了,可祖父却忘不了……”
文淼淼抱紧了文太傅,泪终是涌出了眼眶,有感动也有欣喜,更有对祖父的不舍。
自小祖父最疼她,虽时不时地拿话挤兑她,也是因为她太过淘气,皮实得如同一个假小子,可祖父从未嫌弃过她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也从未过分严苛的管束她。
在祖父的思想中,只要她品性纯良,为人正直,其余的皆不重要。
她如山野间的小雏菊一般,肆意而阳光的生长,也因着祖父的教导,她有寻常女子没有的坚韧与豁达。
文淼淼埋首在文太傅的怀里,笑了哭,哭了笑,鼻涕眼泪擦了文太傅一身。
文太傅冲天翻了个白眼,这小妮子还这么邋遢,哪里像是要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