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他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1/1)
文誉的声音传出来:“娘亲,让百姓亲近赞誉,难道不好吗?”
“好,却不是最好的,最理想的是无为而治的合道之王,其次是立圣言、重信诺以召引天下之士的王道之王,再次是以强力征服天下并威严震慑百姓的霸道之王,最次的则是群起而侮之的末路之王了!”
段初年凑到太和殿的门边,冲元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偷偷向殿内看去。
便见南姬摸着文誉的小脑袋,慈爱的笑着,道:“大部分君王能做到第二等已是不易,立圣言、重信诺,是以才会有‘君无戏言’之说,若君王言而无信,朝令夕改,久而久之,百姓自然不会再相信他、敬重他。”
她舒了口气,轻声道:“可是,娘亲还是希望文誉能努力成为最好的帝王,‘无为而治’这四个字蕴含的意义之深远,娘亲希望文誉自己慢慢去体会,你还小,有的是时间,不必着急!”
文轩在一旁趴在桌案上,瞪着大眼睛瞅着书册上字,也在暗自琢磨着。
南姬并未将两个孩子分开教导,即便文誉已承继大统,贵为九五,她也没有将双生子的身份分得那样鲜明,君臣之礼是需遵守,可他们还小,慢慢地总会明白。
南姬拍了拍文轩的脑袋,道:“文轩,娘亲知晓你喜武,但娘亲希望你记住一句话:‘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用兵之道,以治为胜利’,内修德政,外治武备,方为上。”
文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喃喃道:“娘亲,儿臣会记住的!”
南姬欣慰的笑了笑,侧眸便瞧见了等在门口的段初年和沈逸尘。
她怔了怔,遂笑着朗声道:“先生和沈将军来了,怎么不进来?”
段初年摇着羽扇,含笑迈步入了太和殿,拱手行礼:“微臣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金安,微臣参见陛下!”
“先生免礼吧!这里没有外人,先生何须如此拘礼?”
段初年看向文誉,挑了挑眉梢。
小文誉通透聪颖,立马明白了,仰头冲南姬道:“娘亲,先生说过,礼不可废!”
南姬被逗笑了,点点头,道:“好,先生此番来是有事?”
段初年笑着道:“是,马上便要过年了,待过了年,便是隆昌九年,陛下已登基,按理说……该修改年号了。”
南姬微微垂下眼眸,隆昌的年份代表着萧云峥在位,如今他走了,年号是要改的。
她微勾唇角,轻声道:“就改年号为‘景昌’!”
段初年点了点头,只是一个年号罢了,字的寓意吉祥便好,无甚大碍。
他看了眼南姬,试探问道:“按理说,娘娘亦可重新给自己改封号,娘娘可要……”
南姬没犹豫,摇了摇头,道:“‘容欢’二字很好,我很喜欢!”
他说过,惟愿她……笑容依旧,余生尽欢!
沈逸尘拱了拱手,道:“依着娘娘的意思,已将桓王解了禁足,微臣同桓王闲谈了几句,桓王理解娘娘的顾忌,并未怨怪娘娘分毫,桓王明言,若娘娘需要,他便留在京都,辅佐新君,若娘娘忌惮他亲王的身份,他可自请回青州地界。”
南姬抿唇一笑,出了东珏王与倭寇之事,她不能不怀疑防备桓王。
加之萧云峥走得太急,扔下这么大一个摊子,家大业大,她如何能不打算呢?
桓王身为亲王,又是萧云峥的亲弟弟,她容不得任何人对她的孩子们造成威胁。
一旦桓王有谋逆之心,就架不住朝中有忠心耿耿的老臣偏心于桓王,毕竟相比一个稚子小儿,桓王已成年,生母已死,无牵无挂,不会受人掣肘。
万一经历夺位之争,必会伴随着骨肉相残、血腥杀戮,南姬不愿孩子们经历这些,赢了倒罢,万一输了呢?那么他们孤儿寡母,许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好在桓王安分,也了却了南姬一桩心事。
段初年端详着南姬,心有不忍,温言道:“娘娘多久没好生休息了?您还怀着身子呢,怎能如此不顾及自身?孩子们还小,这些治国之道急不得,微臣会慢慢教的,娘娘不要太心急了!”
沈逸尘也劝道:“娘娘……保重自身要紧,您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还是先回潮汐宫歇着吧!”
南姬勉强的扯了扯唇角,应道:“好吧,便劳烦先生和沈将军替我看会儿孩子了,我是有些困乏了。”
说罢,南姬便扶着桌案起身,在锦洛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太和殿,向着潮汐宫的方向而去。
萧云峥留下的后宫嫔妃并不多,在文誉及冠前,南姬并不打算将她们送出宫去,好生养在后宫便罢了,否则偌大一个后宫,只住了几个人,也是当真冷清。
她慢慢地走着,抬眼看着高耸的宫墙,四方四角的天,如同牢笼一般。
潮汐宫还是原来的潮汐宫,南姬未换宫宇,上官太后依然住在寿安宫,凤仪宫也依然空着,一切好似都没变,可一切又都面目全非。
锦洛扶着南姬的手要送她入寝殿歇着,她却倏然在主殿门口顿住了脚步。
“娘娘?”
南姬回头看向潮汐宫的庭院,冬季里,内务府换了一院子的腊梅,雪景红梅总是美得冷艳又孤傲。
她站在主殿门口,越过梅林小径,看向潮汐宫的宫门,良久,轻声呢喃道:“姑姑,我是不是……再也等不到他了?”
一句话令锦洛红了眼眶,哽咽道:“娘娘!”
南姬的唇边勾起一抹苦笑,舒了口气,转身入了主殿。
主殿内的墙壁上挂着那幅《十里荷塘图》,图中的少女一身粉色的襦裙,怀中抱着一捧莲蓬,坐在小舟头上,娇俏的扭头笑着,一双灰蓝色的琉璃眸敛尽了天光,美得实在令人心动。
南姬看了许久,眼角瞥见了桌案上端放的那枚玉佩,之前她拿出来,还未来得及收起来。
手指摩挲上玉佩,被摔成四瓣又重新用金饰拼接起来的玉佩,摸起来并不那般顺滑,金饰的纹路滑过指尖,微凉生疼。
锦洛实在见不得南姬如此,她日日伺候在侧,又怎会不知,娘娘将一切都压在心头,不说也就罢了,连哭都不哭,这可不是要憋坏了吗?
“娘娘,您若难过,便哭出来吧!这里没有旁人,娘娘不要一直憋着,对身子实在是不好啊!”
南姬背对着锦洛,一手捏着那枚玉佩,一手抚摸着肚子,笑了,哑声道:“姑姑,以前我只要待在潮汐宫,他日日都会回来,如今……无论我在这潮汐宫中等多久,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锦洛实在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泪涌出眼眶,漫过了指尖。
当日日相伴成为了习惯,一旦那个人走了,被留下的人才是最受折磨的吧!
“姑姑,我是太后了,再也不是曾经的夭夭,这世上,能喊我乳名的那个人……不在了!”
如今她贵为太后,依着君臣之礼,即便是血脉相依的亲人都不该直呼其闺名,而唯一有资格唤她一声“夭夭”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锦洛哽咽道:“娘娘,哭出来吧!奴婢求您哭出来吧!”
南姬将那枚玉佩贴在心口,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泪终是忍不住涌出了眼眶,打湿了心口的玉佩。
从哽咽到抽泣,再从抽泣到嚎啕,她终是将憋了许久的泪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哭到声嘶力竭,哭到天昏地暗。
那哭声响彻了整个潮汐宫,宫人们皆默默垂泪。
寒风吹过,带起一地薄雪,吹落枝头繁花,除夕快到了。
过了除夕,萧凰王朝便正式迈入了景昌年间,文誉帝的时代到来了。
景昌元年,六月初八,容欢太后生下了宸帝的遗腹子——三皇子,取名文念。
今生一心念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