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竹如其人(1/1)
上官晚音伸手握住南姬的手,认真的看着她,轻声道:“夭夭,你不必防着我,一时的不信任不打紧,日久见人心。”
南姬笑了笑,她今日来访问这些并不是怀疑上官晚音什么,反倒是她,掏心掏肺的对她说了这么多,还是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属实难得了。
南姬反握住上官晚音的手,突然想起件事:“姐姐,太子殿下的身子是一直如此……不好吗?”
上官晚音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嫁入宸王府的消息爆出后,太子也如愿娶了孟雅琴,两人琴瑟和鸣,感情甚笃,可惜不过两年,孟雅琴便香消玉殒了,太子受不住打击,大病了一场,身子每况愈下,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南姬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实在令人唏嘘惋叹,太子竟情深至此,心尖儿上的那个人走了,人生便好似一座孤坟,荒凉寂寥到了极致,再无希望。
人一旦没了生的希望,便如枯井般日日干涸,不见天光。
上官晚音叹了口气,喝了口茶,徐徐道:“曼儿曾是我闺中密友,得知我嫁给了荒唐的宸王,便自请入府做了宸王侧妃。她有心护着我,倒搭上了自己的一生。她让你来问我,大概意思是从我这儿能寻到你想要的答案吧!”
南姬好笑的挑了挑眉头,萧云峥这个宸王做的真可悲啊!
这王妃侧妃一个两个的,皆对他无情?
估计只有一个颜卿对他死心塌地的了?
真不知这算喜还是忧了!
南姬想了想,又问道:“姐姐,你对汉王殿下了解多少?”
上官晚音眨了眨眼,想了想,轻声道:“汉王殿下的母妃是位高位嫔妃,前两年过世了,但因着我姑母的关系,我知道些内情,其实汉王殿下的亲生母亲是一位舞姬,据传生的国色天香。”
南姬挑了挑眉梢,道:“所以汉王那漂亮得不像话的长相是随了生母?”
上官晚音不置可否的笑了,道:“但当时这舞姬蒙受圣恩的法子上不得台面,还引得当时文贵妃同圣上大闹了一场,冷战了好几个月呢!圣上本欲处死这舞姬,奈何查出她有了身孕,此事便耽搁了下来。后来舞姬顺利诞下了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汉王。汉王一落地便寄养在高位嫔妃的名下,后来那舞姬也莫名其妙的消失无踪了,这些都是皇室秘辛。”
即便上官晚音没明说,南姬也心里有数了,那舞姬恐怕是被圣上秘密处置了,只是碍于皇子,不便明说罢了。
南姬挑了挑眉梢,问道:“文贵妃跟圣上大闹?”
上官晚音含笑道:“你不知道吧?文贵妃,也就是咱们殿下的生母是圣上此生挚爱之人啊……只可惜,红颜薄命,在生产时遭遇血崩,拼死诞下了宸王殿下后,便撒手人寰了。”
南姬当真被惊得够呛,这萧氏皇族当真出情种啊!
曾经的圣祖皇帝是,当今圣上是,就连太子也是啊!
“文贵妃在世时可谓宠冠六宫,盛极一时,位列贵妃,仅一人之下,后宫无人能及!就算是我姑母贵为皇后,都无法同其相争。所以,夭夭你看,位份、权力这些身外之物,都无法同一个帝王的真心相提并论,是不是?”
南姬心底叹息,点了点头,她不知文贵妃是一个怎样的人,但她却得到了一个富有四海、权倾天下之人的真心,而这份真心抵得过世间万千。
“本该被千宠万爱着长大的宸王殿下,却因生母的离世,被钦天监冠上了命硬克死生母的罪名,是以圣上并不亲近殿下,甚至隐隐有些怪罪他吧!将他扔给颜贵妃抚养,平日里也甚少探望他,夭夭,咱们殿下成长不易啊!”
上官晚音忍不住叹息,她虽对萧云峥没有平常的男女之情,但毕竟从小一同长大的情意是有的,她眼见着萧云峥十三岁入了军中,一路摸爬滚打至今,那浑身的伤疤是军功,亦是血淋淋的成长史。
南姬咂摸着上官晚音的话,却想到了别处,试探的问道:“姐姐,殿下大婚至今已五年有余,缘何……府中一直没有子嗣呢?”
上官晚音愣了一瞬,道:“起先……此事是殿下的意思,我也不妨同你说句实话,殿下在朝中的地位有些敏感,多方都在盯着他,太子殿下因着雅琴的事,即便东宫美女如云,也未留下一个子嗣,加之这两年,太子身子不好,他无心,子嗣便更无望了。
“东宫都没子嗣,咱们殿下避讳着,也一直未要子嗣。此事归后院管,我这身子你也知道,子嗣之事勉强不来,连平日里诸多杂事都交由颜侧妃分担了,所以宸王府一直未有子嗣。”
南姬听明白了,原来之前那避孕的紫草当真是颜卿的手笔!
她微眯眼眸,望着远处的连绵群山,神思飘远。
若一开始,萧云峥是有意避讳各方势力,避讳着太子忌惮,未要子嗣,那么后来许是颜卿也一直没生下一子半女的,便借着自己打理后院的方便,防着其余人先她一步生下孩子吧!
萧云峥知晓颜卿的这些小把戏,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了,反正和他的初衷并不相悖,无甚大碍。
“夭夭,你怎么了?”上官晚音看南姬有些出神,忍不住问道。
南姬回神一笑,道:“没事,姐姐今日同我掏心掏肺,我很欣喜,也当真心疼你。”
上官晚音垂眸温柔一笑,病态的苍白中有种端然的美,恬静优雅,看得南姬心头微酸,如此一位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太子是怎么了?!缘何就要走到这一步啊!
唉……只能感叹一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
想到太子因孟雅琴的离世而心如死灰,以致身子破败,恍然觉得“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是一件顶可怕的事啊!
要怎样的深情,才能跨越了生死?!
恍然间,南姬好似明白了,太子那眉宇间总也化不开的离愁是为何了,是同心爱之人的生离死别吧!
即便是生来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站在权力之巅的人,在面对生死时,也是如此的无力。
心尖莫名的一阵抽痛,她……也曾经历过“死别”,更经历了生离。
尘哥哥……
南姬微微阖上双眼,压下心底许久未曾想起的那个名字。
“夭夭,你方才问我缘何喜欢竹子。”上官晚音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南姬睁开眼眸看着她,见她莞尔一笑,徐徐道:
“你可知,竹子一甲子一轮回,从竹笋到长成,从开花到凋谢,恰如人的一生。它不似繁花般一开一谢,轰轰烈烈,它默默地伫立在此地,青翠着,优雅着,引得文人墨客竞相追逐歌咏它的傲然风骨,任凭世间如何繁华,可它依然是它,经历着年年岁岁的风霜雨雪,也依然是它。”
南姬听着上官晚音轻柔的语调,似在诉说着竹子,又似在诉说着自己,又好似在教导她,为人莫要因着外界的繁华盛景而迷失了本心。
她就仿若这满院的翠竹,扎根在此处,这也许不是她一开始的心之所向,可她依然保持本心,独自傲然挺立,令人敬佩。
南姬看着上官晚音姣好的侧颜,微微一笑,握上她的手。
上官晚音感觉到一只温暖而娇嫩的小手握上来,偏头看向南姬。
两人相视一笑,这一刻,两人的心彼此靠近;这一刻,谁也未曾想过,这一执手相携,便是许多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