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令牌（1/1）

华夏不知道在空旷的戏台上站了多久，等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时，四周的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

“汉阳，你一个人傻傻地站着做啥子？”

华夏回过神来，就看见府衙的女法医胡柳儿，穿着一身雪白的洋装，捧着一束淡白色的兰花，身姿窈窕，站立在自己的面前。

“柳儿姐……”

“打住打住！说了多少遍了，我就比你早生了五六天，叫柳儿就行。”

“好罢，柳儿，你知道庙会结束时发生的事情吗？”

“我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永安带着人追捕，他们对我说了，是有人闹事吧？”

华夏长叹一口气，说道：

“没错。本来今天庙会结束，应该是庆功的日子，但是我不快乐了。”

“别担心，永安准能把那两个贼人抓到，邓府尹也派人帮忙了。”

“我不是因为这件事难过。”

胡柳儿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下飞舞，试图转移华夏的注意力：

“那都怪我，今天下午验尸花了太长时间，没赶来看你的评书！喏，这束‘花中君子’，是给你庆功的，姐姐给你赔罪。”

华夏伸手接过花束，轻轻地闻了闻，说道：

“你好矛盾。不让我称呼你‘姐’，却又喜欢自称。”

“不一样，你是故意把我叫老的，但我自己不会！”

“好罢，但我也不是因为这件事难过。”

胡柳儿听了，脸上的神色黯淡下去，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辛辛苦苦搞了一个月的庙会，好不容易建立了民众信心，却被一句‘太后侵吞军费’的消息，顷刻之间毁于一旦。对吗？但我现在真的不想讨论这件事。今天原来是个庆祝的日子，为甚么非要说这些？”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逃不掉的。等明天水师输给了东瀛以后，我们一两个人的快乐又有甚么用？”

“所以你也很矛盾，不是吗？口口声声说不想当官，却又自发地忧国忧民。”

华夏不知道该回答甚么，顿了几秒，转移话题说道：

“这里有位去世的先生，死因有些蹊跷。柳儿，帮我验一下尸吧。”

“当然，你吩咐的事，我永远不会推辞。”

华夏把花束交回到胡柳儿手里，就背起青衫客的尸身，走进武侯祠中。今晚这里驻守的亲兵都被祝贺带走了，空旷的园子便显得非常冷清。

二人把青衫客的尸身停放在左厢房的第二间床上。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华夏挑亮了桌上的煤油灯，昏黄的光线很快充斥了整个屋子。

胡柳儿坐在床沿，仔细查看了青衫客的面容，问道：

“汉阳，你还记得这人摔倒时的情况么？”

华夏想了想，回答道：

“他跌跌撞撞地冲上台来，把我扑倒在地。我本来想出口询问，忽然他抓住了我的手，瞬间就感觉似乎有一股电流从手臂冲进了我的胸膛，气血上涌，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胡柳儿一边听着，一边瞪大了眼睛，回答道：

“电流？我不明白。”

“我也感觉奇怪，不过应该没什么副反应——也许只是猛烈摔倒在地上的错觉吧。慌乱之间，我似乎听到了他说道：‘文武廊……塑像……’”

“文武廊？不是咱们武侯祠里面的那条长廊么？这是他的‘dying message’？”

胡柳儿也是留洋归来的医学生，她和华夏就是在留洋期间认识的。对于她脱口而出的用英文描述专业名词，华夏早就见怪不怪了。

“Dying message，指的是死前留言吧？……是的，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永安就带人上台搭救我了。弟兄们把这先生架到一边，就发现他已经身亡了。”

胡柳儿听罢，仔细查看了青衫客的面容，奇怪地说道：

“咱们先不管Dying message。听了你刚才的讲述，感觉这人应当是猝死。可是人猝死时，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脸上一般会留下狰狞的表情。但这人的面容安详平和，毫无痛苦的迹象，真是奇怪。”

“那是别的原因？”

“如果不是猝死，难道是被暗器所伤？这似乎有些魔幻。这样吧，我先检查他的身上，有没有隐藏着甚么外伤。”

胡柳儿伸手脱下青衫客的长衫，先从内袋里掏出了几块银元，排在桌子上，然后又掏出了一块令牌。

她拿起令牌一看，一时没认出上面的图案，便交给华夏，说道：

“看不懂。”

华夏接过令牌，心想说不定能从上面得知这青衫客的信息。只见正面用鎏金烫着一个徽标。仔细辨认后，华夏认出那是两个字的艺术变体。

“灵都。灵都……这是地名吗？柳儿，你知道么？”

胡柳儿摇摇头，指着令牌说道：

“还是不知道。不过，你可以看看背面，还有别的字。”

于是华夏又翻到令牌背面，上面用隶书写着四个大字：

泰山王董。

胡柳儿而凑近了一瞧，低语道：

“原来这人从山东泰山来，姓王名董。黄海大战一触即发，山东地面恐怕都不太平，难怪这先生要逃难到咱们这里。那边有叫做灵都的地方么？”

华夏觉得她的说法有几分道理，但隐隐觉得还是有些不太对劲。

如果灵都是泰山的属地，那正面应当突出“泰山”，背面的名号改为“灵都王董”才是。

可如果按照这个理论反过来，泰山是灵都的属地……

自己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山东地界有一个这么大的行政区划呢？

华夏感觉走入了死胡同。他敲了敲脑袋，强迫自己换一条思路。

现在手上的所有线索是——

文武廊、塑像、灵都、泰山王董。

说到武侯祠，里面确实有一条文武廊，摆放着蜀汉文武大臣的塑像，共二十八尊。

东廊称文臣廊，十四人分别为庞统、简雍、吕凯、傅肜、费祎、董和、邓芝、陈震、蒋琬、董允、秦宓、杨洪、马良、程畿。

西廊称武将廊，十四人分别为赵云、孙乾、张翼、马超、王平、姜维、黄忠、廖化、向宠、傅佥、马忠、张嶷、张南、冯习。

等等。

泰……山……王……董……

另一边，胡柳儿已经粗略地看了一遍青衫客的尸身，但没有在足以致命的地方找到任何外伤。她心里有些丧气，对着华夏撒娇道：

“再查下去就要动刀了，可惜我没有带来。啊，不想看了！汉阳，我饿了，咱们去吃……”

话音未落，只见华夏突然冲出房门，消失在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