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风急天高（1/1）

刺客甲继续保持托举华夏的姿势，向西北方向飞行。

他明知自己的主人正在东边的大楼上驻扎，本应该及时转向，朝东飞行。但他一来担心如果没有远离武侯祠吗，蜀汉君臣会在半路截击，二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准备好在主人面前的说辞。

白帝公孙述喜怒无常，倘若他要治行刺不力之罪，恐怕刺客夫妻二人无法幸免。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朝前飞行了几分钟，只听顶上的刺客乙叫道：

“阿甲，我刚才有些累，好像睡着了。现在到哪里了？”

刺客甲朝下看了一阵子，只见身下是一片低矮的平房，却没有甚么特别的地方可当做路标。他估计，因为这里的居民听见了刚才武侯祠的喊杀之声，所以各自闭门不出，甚至连一盏昏暗的灯都不敢点亮。

说起来，虽然千年之前他们盘踞蜀地，但自从来到灵界之后，都寓居在白帝城，已有上千年不曾回到成都活动，因此更是难以辨认成都的道路。

“我认不出来。”

听他这么说，头顶上的华夏倒是说话了：

“你认不出来，可我认得出来啊！你把我放下来，我告诉你现在到了哪里。”

刺客甲冷笑道：

“凡人，你今天才来到灵界，怎么会认得灵界的路径？请不要再说笑了。”

一开始在武侯祠的静远堂内，刺客甲变作白铜箭的箭头，刺入廖化体内之时，就听到了华夏和蜀汉君臣的对话，因此对华夏的来历还算了解。因此很快揭穿了华夏这等简单的诈术。

然而华夏依然不肯承认自己在撒谎，轻声叹气道：

“我真的知道。可是你不相信我，那也没办法了。”

刺客甲没有空理他，继续关心妻子：

“阿乙，还好吗？”

“暂时还死不了。现在有别的办法联系主人吗？”

“我们来的时候，不是为了变身，把一切装备都从简处理了吗？现在身上连一支穿云箭都没有，更何况通信设备……”

“哦对啊。抱歉，阿甲，我身体不舒服，连脑子也不对了。”

刺客甲听在耳里，急在心头。看来刺客乙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若是再不输送灵力，恐怕最终也会成为廖化那样的结局。

所以现在是否就应该转向朝东，去寻找主人帮忙救治？

想到这里，刺客甲立刻下定决心，振翅向东。

头顶之上的华夏问道：

“咱们这是去哪里？”

“白帝大厦。主人大军就驻扎在那里。我今夜没能刺杀刘玄德，为了自保性命，就只能拿你在主人面前邀功了。”

“你把我带过去后，我岂不就性命难保？”

“虽说你今夜坏了我的好事，但是我不由得感到有些钦佩。倘若先生愿意相助主人，我一定在主人面前为你说话。”

“你自己说过，虽称刺客，却只是家奴而已，说话好使吗？”

刺客甲犹豫了几秒钟，回答道：

“我会尽力而为。希望主人不为难你。”

华夏嘿嘿一笑，心里想道：

两军交战之际，最恨的就是那种在敌我之间反复横跳的骑墙派。如果今天我真的按照这个刺客说的去做，肯定会死得很惨。

可是如今身体腾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而且还头上脚下地倒立了这么久，血液都快把脑子涨破了……可有个甚么办法逃离目前的近况？

正思索间，忽然身边刮起一阵大风，把刺客甲飞行的航线偏离了数米。猝不及防之下，刺客甲的身躯有些颠簸，差点把身上的华夏和刺客乙掀翻。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舒展双翼，在疾风之中维持了平衡，继续向前飞去。

“这风来得有些邪门。凡人先生，你要是乱动，摔了你事小，伤了我夫人，可别怪我不客气。”

华夏不答，忽然觉得四周的天空变得空旷起来，原来是云层逐渐散去，露出身后的明月，把整片天空照得更亮，也更为清亮。与此同时，原本寂静的世界，裹挟着急促的风声，传来几声哀鸣。

华夏不由得问道：

“那是甚么声音？”

刺客甲也觉得四周的环境虽然变得空旷清亮，但既然发生了突变，显然是有古怪作祟。不过他一时参详不透，只好老实地回答道：

“这应该是猿猴的鸣叫声。成都附近一向都有猿猴盘踞的。岂不闻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巴东三峡，也不在这儿啊，倒是离你们老家白帝城比较近。”

“……那换一个，李太白诗云：‘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大哥，这首诗名字就叫《早发白帝城》好不好。”

“我就这点文化。爱听不听。”

华夏见他埋怨自己，话不投机，这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忽然有心安慰一下他。毕竟这刺客虽然做的事情不算光明磊落，但能张口吟诗，也算是个热爱知识的人。

对了，吟诗……

华夏突然瞪大眼睛，心中有了一个猜想。为了验证这个猜测，他朝下方看去，身下有一条河弯弯流过。

对于这条从成都城中流过的锦江，华夏在它身畔生活了数年，已是再熟悉不过。锦江水在城中支叉了许多支流，而这些支流有时会在城中合围起陆地，成为河中的沙洲。

很快，华夏就在不远处找到了一片沙洲。果不其然，与华夏猜测的一样，那沙洲在月色之下，反射出一片皎洁纯白的光芒。而正是因为这般纯洁的光芒，沙洲之上显得冷静凄清，毫无生气，尽皆收入华夏眼底。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

还未等华夏多想，刺客甲的声音就莫名地叫嚷起来：

“怎么回事？我是一直在往东飞啊，难道是遭遇了鬼打墙？”

华夏连忙问道：

“甚么意思？”

“你看下面，我们刚才不是来过这里了么？”

华夏顺着刺客甲的意思朝下望去。刚才飞过的那片低矮的平房，竟然又出现在了他们身下！

如同福至心灵，华夏高兴地惊呼出来：

“竟然会这样！灵界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他还未高兴片刻，忽然就感觉头顶下方的鸯鸟没了托举的力量。下一秒，他只觉自己身处仙境之中，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头重脚轻地，从半空中坠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