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硬聊（1/1）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话还有一个更通俗的说法，叫做“无利不起早”。
如果把这个“利”字仅仅当作钱财来理解，那就狭隘了。
凡是能带来收获感、满足感、愉悦感等等正向感受的行为，都是获利行为。
有人看重金钱，有人看重健康，有人看重荣耀，也有人看重帮助他人，因为可以快乐自己……
短暂的沉默中，汪海龙拼命在想……王二宝看重的是什么呢？只有找到最能带给他获利感的那个点，才容易说服他！
汪海龙对“仕途经济”情有独钟，毕业后曾参加公考，没考上，扼腕感叹“公考不好考，要是像古代那样嘎掉就可以，我肯定嘎掉”。
虽说没考上，他仍然牢记着《红楼梦》中的那副对联: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此刻他突然发现，王二宝这篇文章不好做。
因为，虽然是同学，但毕竟多年没来往，他对王二宝的了解还是太有限。
没招，他打算多个角度去尝试……聊不下去也要聊，硬聊！
他亲热的搂住王二宝的肩，近乎耳语的说道:
“是上面领导派我来找你的，懂不懂？”
“不懂。”
“你想啊，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领导的意思，我能这么晚来找你吗？”
“不懂。”
“吃饭的时候吴主任跟你说那些话是啥意思你不懂啊？”
“不懂。”
“吴主任说，年轻人要把格局打开，在能力允许的前提下多为家乡建设做贡献，要顾小家，更要顾大家……对不对？这其实就是在点拨你，希望你接手玻璃厂，这是领导看得起你，给你机会！”
“吴主任说这话的时候，没玻璃厂啥事吧？”
“是是是，玻璃厂是最后才聊的，这就领导的讲话艺术，先做个铺垫。”
“领导也喜欢玩铺垫？他们为啥要铺垫？”
“看你能不能领悟、懂不懂做人啊！”
“啥叫做人？”
“做人就是……”
汪海龙一时语塞，他还真没想过“做人”这个词语应该如何解释。
不过他脑子反应很快，马上就解释清楚了:
“比如说这件事，领导看重你，点名让你去做，你按领导的意思去做了，那你就是会做人。”
“你这么说，好像领导比你爹都重要。”
“领导肯定比爹重要啊，领导能给你的，爹给不了！比如那个首富，赵启光，他能有今天，是靠他爹吗？不是吧？他要不是因为跟领导关系好，能有今天吗？”
汪海龙提到赵启光，王二宝沉默了。
他觉得汪海龙说得在理，因为赵启光的确是这么“崛起”的。
汪海龙继续说道:
“赵启光在玻璃厂这件事上就不懂做人，他去年就答应接手了知道吗，结果拖拖拉拉到现在都没拿钱出来。”
王二宝原本觉得玻璃厂的事跟自己没啥关系，现在听汪海龙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得有关系了……不会是因为那一千多万被我拿了，赵启光才拿不出钱来接手吧？
见王二宝不吭声，汪海龙猜测自己可能找到了突破口。
于是他开始扇情:
“你知道赵启光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明天就大年三十了，玻璃厂剩下那二三十个还没安置的员工，连买年货过年的钱都没有！所以才会有人投诉。”
“不至于吧……那些员工这么惨？”
“你是不知道，现在几个镇领导正在四处筹钱，焦头烂额的，筹不到钱的话只能想办法给那帮人分点年货……你说他赵启光，干的是人事吗？”
“也不能怨他吧？他不是还没接手吗？”
“没正式接手，但他去年答应了呀，他要不答应，领导不早就另外想辙了吗？所以他是有很大责任的！”
王二宝再度沉默。
他心里忽然有点难受……如果真是因为我拿了那一千多万赵启光才没办法接手玻璃厂，岂不是我害得那些员工没钱过年？
汪海龙暗中观察着王二宝的反应。
虽然他不知道王二宝为什么沉默，但是他能感觉到王二宝的态度不那么僵硬了。
于是他趁热打铁，用激励的口吻说道:
“赵启光的时代结束了，也该结束了，他占公家便宜的事谁不知道？村里修个路，钱没少花，结果你看看，修成啥样？一看就是偷工减料，钱都进了他的腰包！”
“那些员工没钱过年，领导不找赵启光想想办法吗？这点钱他还是拿得出来的吧？”
“找了，他说他没钱。”
“这……不会吧……”
“很明显，他就是不想花这个钱，玻璃厂的事他算是得罪领导了，以后很难再有大发展……但是哪个村镇都需要有致富带头人，所以领导才让我来找你……我说这么多，你总该明白了吧？”
王二宝不吭声。
汪海龙画风一变，跳着脚、搓着手，很是轻松的笑了笑:
“宝哥，反正领导的意思我也给你带到了，你自己决定吧……这大冬天的，谁不想早点钻被窝啊！谁让咱们是老同学好兄弟呢，你的事，我想推都不好意思推啊！”
王二宝也搓了搓手，迟疑着说道:
“这个事……你让我想一下吧。”
听到王二宝的回答，汪海龙暗暗高兴……有希望啊！
但他没表现出来，笑着跟王二宝道别:
“那行，你好好考虑一下，想好了尽快告诉我，我好跟领导回个话……那我回去了。”
汪海龙离开。
王二宝回屋。
躺在床上，王二宝情不自禁的回想起小时候自己家里过大年的情景——
杀了一只鸡，分成三天吃。
第一天，两兄弟一人一个鸡腿，鸡翅膀给王志勇下酒，张连英啃了个鸡头。
第二天，两兄弟一人一个鸡胸脯，鸡脊背鸡架子给王志勇下酒，张连英吃了个鸡屁股。
第三天，两兄弟一人一个鸡爪子，鸡脖子给王志勇下酒，张连英说自己吃过了。
年纪尚小的王二宝问母亲:
“妈，你只喜欢吃鸡头和鸡屁股吗？”
母亲说:
“对，妈喜欢吃，鸡头、鸡屁股，有头有尾，吃了吉利。”
当时，王二宝信了。
可长大以后他发现，这是母亲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