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西关街(1/1)
西关街位于郁州城西郊,原先商贾众多,但随着发展重心的转移,人口慢慢东迁,这里也逐渐变得鲜少有人经过。
而王阳焱所居住的这处旧宅院又恰恰位于西关街最西侧,更是荒无人烟。
眼下太阳西沉,天色渐暗,抬眼望去这条街道竟无一盏灯光,显得昏暗阴森至极。
宅院周围长满杂花野草,爬满屋顶,连大门都被硬生生掩去一半。
随着“吱呀”一声,沈时安缓缓推开了那道斑驳破旧的木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旧书桌,上面刻满各种横七竖八的划痕,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策论》、《周易》等与秋闱有关的书籍,一支竹笛躺于边缘,而书桌下方则放置着许多尚未使用的蜡烛。
书桌的正北面则朝向这间旧宅院的卧房,卧房内除了一张简陋的床,便无其他多余的装饰物品。
沈时安一边给自己壮胆一边踏进房间,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总觉得屋内有阵阵阴风吹过。
当视线扫到书桌上王阳焱所提及的竹笛,更觉周身一阵恶寒。
萧述将一只蓝田玉手镯递给沈时安道:“这个玉镯可以驱邪避灾,你戴上应该会感觉好一些。”
沈时安本不想随意接别人的东西,但此刻的阴风实在吹得她心中发怵,便索性拿了过来。
“多谢。”
萧述又走到窗边,用手轻擦窗沿,放在鼻尖嗅了嗅,凝神道:
“曼梅香。”
“这是什么?”沈时安问道。
“是一种迷药,闻后可以使人昏迷近一个时辰,我方才还注意到屋外窗台底下的花草明显比其他地方要干枯,应是被人踩踏所致。”
竟是真的有人在作怪?那人半夜躲在窗台后故意吹王阳焱吹过的曲子,又同时从窗隙中引入曼梅香这种迷药,使王阳焱陷入短暂昏迷,再进入卧房中将他的双鞋方向对调,被子抬高,等药效一过,王阳焱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睡醒了。
兜兜转转绕这么一大圈,就只是为了单纯吓唬他吗?
可王阳焱上个月才来郁州城,根本不存在什么仇家,谁会在这个时候想要害他,还并非单纯报复,而是用这种隐晦的,使人心理产生恐惧的方式,实在蹊跷。
沈时安思忖着说道:“王阳焱每天在卯时一刻醒来,如果曼梅香的药效是一个时辰,那么这人将在今夜寅时左右过来。”
她忽觉面上一阵柔软,原是萧述从她身后给她戴上了一层面纱,正动作轻柔地在后面打着结,面纱上有紫檀木的香味。
“紫檀木可解包括由曼梅香等各种花朵制成的毒,戴上后便不会受其侵袭。”声音温润如玉。
沈时安回头,发现萧述面上也已戴上了同样的面纱,只露出那双清冷中带着些柔光的双眸。
她不禁心底生疑,不管是蓝田玉手镯、曼梅香,亦或是这方面纱,萧述都做好了准备,就好像他本就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样。
但沈时安并未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表达出来,她要等,如果萧述本就洞悉这一切,他也一定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她要看他如何应对。
现在已是亥时,再过两个时辰,那人就要来了。
夜色沉沉,她安静坐于外堂屋的书桌前,不动声色,而萧述则继续待在卧房,彼此无言,他们要保持屋中有人的迹象。
那轮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朦胧的月色下,看不到几颗星星。
沈时安不知怎的,想到去年刚到无际崖拜师之时,山上的餐食总是吃不惯,便让同门打掩护,自己偷溜下山,买了心心念念的水粉汤圆,回来时恰巧被师伯撞个正着,不仅水粉汤圆被没收,还被罚了十五日禁闭。
放到小时候关她半天都是要哭闹的,可那次,她未给自己辩解半句,每天抄书念经、数着时辰的无聊日子也硬生生挨了过去。
在外,她代表的是亭渊阁,是沈临渊的颜面,如果她有什么过错,别人不会说她,只会道:“小组织而已,无怪乎此,本就成不了大气。”
自那之后,她便收了心学艺,许是因为有慧根,别人七日才学会的东西她三日便学了个透,此时静坐两个时辰这种放到以前她绝对做不到的事,也并非觉得是难事。
夜幕笼罩,窗外似有黑影晃动。
迷迷蒙蒙中沈时安仿佛听见咿咿呀呀的笛声,将她即将产生的睡意一扫而尽。
笛声悠扬,曲调跌宕起伏,正是那首《千秋岁》。
她瞬间俯身躲在门旁,待一曲奏毕,外面有人开始用针熟练地撬着门锁。
没过五秒,就传来锁应声坠地的声音。
门被缓缓推开,那声“吱呀”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个黑影从门内进入,蹑手蹑脚往卧房走去,许是多次作案的原因,他非常自信并未仔细查看屋内的情况,也未发现门后另藏有人。
沈时安流光瞬息间将门从内反锁上,手中捏了两枚蝴蝶镖就对准那枚黑影。
那黑影根本没想到屋内还有其他人,听到响动也是吃了一惊,手中“蹭”地出现一道亮光,在月光的投射下能看出是一柄短刀匕首,二话不说便准备朝床上的人刺去。
沈时安大惊,她未料到此人会有这般举动,莫非,他以为卧房中的人是王阳焱,发现事情败露,索性要杀人灭口?
她原先本着试探萧述的想法,所以在黑影走向卧房时并未出手,但当黑影的匕首直冲萧述刺过去时,她便再也不能放任不管。
“唰”的一声,两枚蝴蝶镖从空中以迅雷一般的速度飞了出去,刀锋锐利,一枚刚好打掉那黑影手中的匕首,一枚正中那黑影的左肩。
她来的匆忙,除了那两枚蝴蝶镖未带其他的防身物品。
但那黑影并未死心,俯身捡起匕首就准备再次发起攻击。
沈时安便也飞身一跃到了床榻边。
此时卧房内一片混乱,月亮被乌云笼罩,看不明朗,唯有匕首的刀光在黑漆漆的夜色中清晰可见。
她便只能依着那刀光的影子推测对面人的动作方位进行防守,身法轻盈,身姿灵动,顷刻便转守为攻,将那人逼到墙角。
那人见无路可退,便猛地向窗台奔去,纵身一跳,纸糊作的窗瞬间裂开。
沈时安也立马飞身跟了出去,这人不惜灭口也不想让事情暴露,可见其背后另有其人,说不定会牵涉出其他阴私勾当。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隐没于夜色之中,此时从西关街的东边正传来“咚——咚,咚,咚,咚”的打更声,隔着很远但还是隐约听到,已是五更天了。
而刚结束打斗的卧房内,不知何时又进来一名黑衣男子,正低头对萧述行礼:“公子,你没受伤吧。”
“没有。”萧述清冷低沉的声音在卧房内响起。
“不出公子所料,这桩案件,怕是又与大理寺相关。”
果然,他略一思考,突然想到这里距离白石山很近,沈时安很可能会被引过去,便立马对敖怀说道:“敖怀,跟上沈姑娘,不要让她出事。”
敖怀低头应是,飞身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