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苦丹寨(1/1)
一阵的叮叮驮铃声,一支驮队从一大片松林里穿出来,进了洗马古道。
这是一支大规模的驮队,最前面开道的士兵和刚出松林的驮夫拉出一两里地来。
那些负重的驮马,马背上驮着鼓鼓囊囊的大麻袋和沉甸甸的长包裹,而在队伍最后边驮马的背上,装着铁片包角的大木箱格外醒目。在这浩浩荡荡的驮队中,每隔几匹马,就会插着一面青色的小旗,旗帜上绣着诸如“曹谷”、“庆县”、“土门”等字样,这些各异的小旗仿佛是队伍的标志,昭示着他们的出身和归属。
不难看出,这是一支由各县派出的壮丁和驮队组成的队伍。而他们的目的地是燕山府定远军驻守的最北边的大营寨——苦丹寨,为那里驻守的边军运送给养。
陈焕就走在队伍的中段。
虽然已经是九月初,但是见鬼的秋雨一场都还没下,虽然天上看不见明晃晃的太阳,可是照样闷热的跟三伏天一模一样。
陈焕松开了腰间的带子,又把褂子也一并解开,试图让自己稍微凉快一点。只是短褂后背已经被黏糊糊的汗水糊做一团,死死的贴在他背后,显得他做得一切都很滑稽。
伍石头就跟在他后面,而且连短褂都直接脱下来搭在肩上,咧着舌头呼气,连他这等能吃苦的人都快要受不了这秋老虎的劲头。
“娘球的,今年怎么热成这样,鬼老天连泡尿也不舍得撒的。”伍石头朝前追了两步,凑到陈焕身边说话。
陈焕也是抹了一把汗,朝天上瞧了瞧,一路上人人都在抱怨,可是始终见不到一滴雨水落下,如今陈焕都已经麻木了。
“这里到苦丹寨还有多远?”陈焕不想聊这个话题,随口问道。
伍石头左右看了看,判断了一下现在具体位置,然后才回答说:“这才刚进洗马古道,再走一两个时辰大概就能看见苦丹寨了。”
陈焕点了点头,知道距离了好歹有个盼头,埋头赶路的脚步都快了几分。
洗马古道是早年间南北通商的一条重要道路,不过后来因为柳定川改道,再加上南北两族的敌对情况越来越明显,慢慢的这条路也就变得荒废,现在基本已经没什么人走了。
沿着洗马古道走了二三十里,果然如伍石头所说,远远的就能看见一片乌压压的营房,要是眼睛要是眼睛尖一点,还能看见更远处的孤零零的兵站。
苦丹寨是燕山府能控制住的最靠近乌勒戎的边寨,虽然重要,可毕竟太过边远,所以没办法驻守过多的兵力,陈焕估计了一下,满打满算也不过两营士兵而已。
不过虽然是边寨,苦丹寨外边筑起的守墙也有一两人高,营房的岗哨更是有三四丈之高。
不过陈焕他们此时并没有进营房里面,而是在营房外面等着排队进去库房卸货。
“咋进去?这几百匹驮马进去营房不得乱了套了,要是这时候有乌勒戎狗过来,难道骑着驮马出去打仗?”伍石头跟陈焕不一样,他已经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兵站军寨,对各种事情都比陈焕了解得多。
"能打到这里来?"陈焕有些吃惊。不论怎么看,苦丹寨都是一个有着完整军备的实打实的军寨了,可不是像铜阳关那样的花架子。
“打到这有什么了不起?”伍石头无所谓的说道:“去年岚州都打到易县县门口了,又能咋样嘛。该过日子不还得过。”
伍石头说的事情陈焕也听说过,岚州就在燕山旁边,也是燕山府辖下的州府,不过好在没听说有多大的伤亡,只是几个村寨被乌勒戎人洗劫烧了。
陈焕感慨了一声世道不平,就被里头的守军叫到,让他领着驮马进去库房卸货。
现在各地的县府征伕又多又频繁,导致人手始终不足,像这次这样的大驼队,陈焕和伍石头两人要看顾六七匹驮马。
不过还没等他俩走进营寨内,就听见岗哨上传来一阵响铃声,过来领他们的守军立马拦住两人,接着就看见营房里飞快的窜出来两队整装的骑兵。
等到骑兵离开,飞舞的扬尘落地,陈焕才看见远处有一个兵站上边飘着几股子黑烟,而刚刚出去的骑兵也正骑着马朝那个兵站方向赶去。
兵站离这边的大营大概有个两三里路,陈焕看的并不真切,只能勉强瞧见密密麻麻的几十个人骑着马在兵站附近跑来跑去。
“这是乌勒戎人打过来了?”陈焕怯生生的问了一句,他没想到只是当个驮夫居然就要经历人生的第一场战争。
“先进去干你们的活,就那么几个人,拿什么打过来?”跟着他们的守军连一眼都不想多看,就催促陈焕和伍石头进去:“三天两头跟个苍蝇一样,一打就跑,歇不了两天又来恶心你一下。”
陈焕看守军见怪不怪的模样,猜到那边就是些乌勒戎人过来骚扰一下,并不会真的打起来,心也就放下来了。不过看守军似乎还算好说话,陈焕好奇的问:“乌勒戎大军也在这附近?离咱们多远?”
“最近的在柳定川附近吧,离着四五十里呢。”或许是边防寂寞,难得找人闲聊,守军也就直接跟陈焕两人说了:“不过也算不得乌勒戎的大军,来的都是个叫什么巴坦布还是巴布坦的部族的人,挂的还是游牧的白旗,只要他们不是全部过来,咱将军也不好直接派人过去打,只能由着他们恶心。”
陈焕去过一趟草原,知道这个巴坦布族肯定是亲近乌勒戎左军的部族,所以才这么热衷于过来挑衅景朝守军。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苦丹寨守军居然因为对面是牧民而放人一马,这倒是显得这冷酷的军营多了不少人情味。
结果陈焕这边几驮包裹还没卸完,那边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刚刚出去的骑兵又一溜水的返回来营帐,虽然一个个嘴里骂骂咧咧的,不过除了骑马带上来的灰尘,十几个人倒也没看见有谁身上挂彩。
走出营房再看向那边,果然那兵站附近已经没有零零散散的人了,只有更远处扬起一片烟尘,而且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