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贪嗔痴（1/1）
“老身与夫君游历之时，被混沌吞噬，如今，先夫早已化为白骨，唯有我，独居此处啊。”
头发花白步履蹒跚地陌生老者一手握着剪子，一手拿着几株花草，一眼看上去倒是的确没什么破绽。
只是她似乎对他们三个陌生人出现在这里并没产生任何意外，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甚至算得上期盼已久的模样。
“好久没看见朋友了，嘿嘿嘿嘿……”
就是这抱着花瓶回身用眼神反复打量三人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单纯如朱颜都被她盯得抖动了一下身体，随即往沐离身后缩了缩。
“这里啊，还有痴灵出没，凶狠无比啊。三位，还是先随老身进屋避一避吧。”
朱颜到底还是十几岁出头的年纪，心思单纯天真善良，见老者这般好心提醒他们，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仍不愿驳了对方的好意，从沐离身后走上前去搀扶着老者往屋内走，一边还不忘叮嘱她小心脚下。
“婆婆，您慢点。”
沐离刚准备抬脚跟上去，见身侧的时影没动，反而拧着眉继续环顾四周便走到他身侧用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小声宽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吧。”
先后跟着这位老婆婆进了屋，她便招呼着三人坐下。
原本三个人是朱颜在前，沐离在中，时影在后的顺序，可这位婆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将时影的座位安排在了朱颜身侧，反而将沐离单独隔开很远。
待几人坐下后，她又是茶水又是糕点的盛情款待，还洗了帕子递过来给众人擦汗。
只可惜她人选错了，递到了时影面前，注定是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应的。
朱颜见时影无动于衷，沐离也只是托着腮看着，没有半分动作，朱颜又一次心生不忍伸手主动接过化解了老婆婆的尴尬。
“谢谢婆婆。”
“呵呵呵，好。”老婆婆面对时影的冷淡竟没有生出半分不悦，仍是一脸笑意，朱颜接过手帕后更是喜笑颜开。
“我这苦苦寻觅二十载啊，也没有找到一条能脱身的方法。来，先喝水。今日遇到你们呀，今后我可算是有伴了。”
“婆婆，正好外面有人在等我们呢，要不，你就跟我们一块出去吧。”朱颜心思单纯，见这老婆婆如此可怜不禁心生怜悯，放下了大半的戒心。
“外面有什么好的。你身边这位公子啊，可非池中之物啊，唯有在此地，你们两个才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从此啊，他的眼里永远都是你，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这，难道不好吗？”
朱颜一听这话面上一惊，连忙摆手否认。
“婆婆，你搞错了，我，他，我们不是……我们……”
先不说时影相貌如何，就说他这一身冷淡气质，若非朱颜崇拜他的术法，怕是也没有勇气几次三番地找上门。再说他刚刚擢升为九嶷山少司命，她怕是不要命了才会妄图窥探这侍奉神明的神职人员吧。
心中越想越慌，朱颜磕磕绊绊急得满头是汗，生怕时影误会自己心思不纯，更加不会同意收自己为徒了。
“这位婆婆，怕不是年纪大了，看走眼了吧。”
沐离的突然开口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而令他们更没想到的是沐离竟当着众人的面起身绕到了距离她最远的时影身侧，随后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并且环住他的手臂整个人慵懒娇柔地倚在了他肩膀上。
若是这老婆婆此时回头定能看到朱颜此刻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自然也能猜到沐离接下来说的话八成是骗人的。但只可惜，这老婆婆的目光贪婪的落在沐离与时影身上根本舍不得移开。
“阿颜是我妹妹，与他两情相悦之人，是我。”
“哎呦，年纪大了，看走了眼，勿怪，勿怪。”
沐离如今的长相平平，整张脸只有那双含情眼还算得上惊艳，与相貌娇俏可爱的朱颜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所以这老婆婆自然先入为主的将时影与朱颜凑到了一起。
“无碍，我们本就打算找一处僻静之地隐居，既然如此，便留下吧。”
沐离环住时影手臂时扯了他几下暗示他配合，只是没想到时影还颇有骗人的天赋，不光亲昵的握住了沐离的手，还故意一改刚刚地冷淡冲身侧的沐离扬起一抹浅笑。
“……可是。”沐离也没想到时影竟比她还直白，愣了下神随后故作为难琐眉低头。
“呦，这位姑娘还不愿意呢？”这老婆婆丝毫不怀疑，脸上的笑意更甚，忙着倒水的同时竟然还不忘调侃沐离。
这边从震惊中稍稍缓过神来的朱颜刚想询问，话还未出口，便被一旁的时影率先注意到，捻起一块糕点堵住了她的嘴。
“妹妹这一路走来也累坏了吧，吃块糕点填填肚子。”
朱颜被时影这动作与称呼搞蒙了，呆懈了片刻，这才开口弱弱地反问。
“这陌生人给的东西，还是不要吃了吧。这可是阿离从小叮嘱我的。”
虽然知道时影此举是为了阻止刚刚朱颜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可看着他捏在手中长相看似精致的糕点，沐离心中也是一阵打鼓，总觉得它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时影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沐离实在想不出该如何避免朱颜吃下那内容不详的糕点，只能递给朱颜一个眼神期盼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一块糕点而已，喜欢就吃，不喜欢就算了。”
“哎，既然以后都打算在这里长久地居住下来，她又怎么算陌生人呢。”时影望了一眼背对着三人的老婆婆，开口意有所指并大声地纠正朱颜刚刚的话。
“是啊，这位公子说得是。”
朱颜见状也不好再拒绝，抬手接过时影手中的糕点，在沐离惊讶的眼神中咬了一大口。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就在这里，长久的陪我过下去吧！哈哈哈哈哈。”
似乎是心愿得到了满足，这老婆婆也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狰狞地长啸一声。
时影瞅准时机一把抓过桌子上的碗碟，精准投掷到它身上将其打散破了此地的业障。
“啊呸呸呸——”
木屋中的一切，不管是繁茂的枝叶，还是精巧的家具陈设，亦或者色香味俱全的糕点，都随着它一同消散。
眼前的变化吓得朱颜赶紧将口中的不明物体吐出，生怕那是什么穿肠毒药要了她的小命。
“放心吧，没毒，都是灰尘。”
灰尘……那不就是吃土……
沐离斜了一眼时影，目光虽算不上责怪可到底掺杂了些不悦，有些心疼地从怀中掏出手帕，递到朱颜唇边为她简单擦拭。
“她是痴灵，须破了她的痴，才有办法对付她。大部分人因为谨慎，无法满足她的愿望，越拒绝得很她就越痴，凶性越高”
“那你怎么不吃？让我吃！”好不容易将口中的灰尘吐了个干净，朱颜满脸不高兴的朝时影吐槽。
“这里没有筷箸，让我怎么吃。”
时影这理由不光哽住了朱颜，也让一旁的沐离目瞪口呆。
之前怎么没注意到，时影如此能噎人。这清冷的外表下，长着一张能气死人不偿命的嘴。
“我！……你！……阿离~他让我吃土！”
朱颜被气得小脸通红，却根本无从反驳，只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委屈屈地抱着沐离告状。
“好啦，先别气了，出去要紧。”
沐离也一个头两个大，朱颜一看就是气得完全忘了要拜师的事情，只想着发脾气告状，完全忽视了人家是九嶷山少司命，想报复回来也得打得过呀。
沐离安抚朱颜的时候，时影已经站起身开始在房间内一点点搜寻了。
不多时便在一处摆件后面搜到了一张写着四句密语的纸。
【月盈则亏 水满则溢 怨极则愤 方死方生】
“这是何意呀？”
这十六字不光朱颜读不懂，沐离也一时解不出其中的深意。只能寄希望于时影一个人了。
“贪嗔痴，三灵已破，这应该是脱身之法。只是我目前也未能参透此言之意。”
听到时影也无法参透，沐离也没慌，因为她有预感她们绝不会被困死在这里。
若其他人心中这样想，多半只是天性乐观。但沐离体质特殊，她的预感从未出过错。
“完了完了，阿离，都是我害了你跟少司命。呜呜呜……”
思考这十六字密语的时影，与一旁陷入沉思的沐离均被朱颜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
“哭什么呀，少司命只是暂时还未参透，你总得给她一点时间不是。再说，怕什么，我们这是在九嶷山，术法能力高者如过江之鲫，总会有人能想到办法救出我们的。再不济，还有大司命呢。”
沐离一脸温柔地用指腹为朱颜擦拭眼泪，低声哄着，这才渐渐止住了她的眼泪。
不经意间地抬头却恰巧撞见本该专心破解密语的时影出神的望着自己，沐离眨了眨眼睛歪头面露不解。
“其实我也很好奇，少司命为何要一同进来涉险。混沌有多可怕少司命不可能不知，为了我们两个与你仅有一面之缘的半个陌生人，值得吗？就没想过万一真的出不去了，该当如何？”
他们与时影虽不算亲近，但怎么说也不可能是半个陌生人，沐离这么说也只是冲动使然，但心中的好奇却不假。
毕竟若换做是她，绝不可能为了这一点点交情做到如此。
“我不必给你这个答案，因为我们，一定能出去。”
时影笃定的口气熟悉得让沐离一阵恍惚，但时影接下来的动作让她根本无暇回忆其他。
脚下地板上月牙形状的印记被时影补全，像触及答案的秘钥，四周的一切，不管是近处的木屋，亦或者远处泛着微光的天际，都一点点瓦解，粉碎，最终化作一片虚无。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假象，原来他们从未离开过最初的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