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少年识字（1/1）
“溪正，何为我？”
先生站在一片竹林之前迎着爽朗的清风，语气温和的摸了摸他的头。
小小的路川明歪着脑袋，努力睁大着他的眼睛，一对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但是想了许久他还是没有想出来，只能两只手扣着自己身上的衣衫，诚实的说道：
“先生，溪正不知道啊！”
“哈哈哈！”
先生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牵着小川明的手一路带着他走进这片竹林，而清风此时绕过庭院的大门一路向前来，悄无声息的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青翠的青竹高高站起，它们挺拔的身躯扎入土壤，随着风经过，扇起片片锋叶。
竹林中有一处亭台，亭台外有一方三尺见方的水池，上面一株鲜艳夺目的莲花缓缓摇曳着。
先生带着小川明坐进亭台之中，亲手烹一壶茶，取自庄外山涧溪流的水倒入壶中，小火慢煮。
眼看着茶叶慢慢变了颜色，先生让小川明端坐好，为他倒上一杯清茶。
先生温和的笑了一下，对小川明说道：“茶如自饮，棋可自堪，画若非景，笔自心诚。”
“小川明，你看你品这茶，你能品出什么吗？”
小川明听到先生的话便很快就将茶杯端起，一口喝了下去，滚烫的茶汤在嘴里未曾停留片刻，咕隆一声，瞬间便顺着小川明的喉咙涌入肺腑之中，小川明顿时就感觉茶汤流过之处，到处是一片难忍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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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川明一张圆润的小脸立刻皱了起来，一边用手不住往嘴巴外扇着风，另一边吐出他的小舌头不断对着空中吐气。
“呼哈！”
“——呼哈！”
“先生，溪正喝出来这茶……哈……哈……这茶好烫……呼哈。”
先生看见这一幕不禁莞尔一笑，倒是被自家学生这副模样给逗住了，果然，还是小孩子更可爱些，真想在他两边的小脸蛋上掐两下。
“咳咳！”
先生轻咳两声，借此来掩饰脸上欢喜的笑意，只见先生再次给小川明续上一壶茶，接着说道：
“溪正，茶可不是这般喝的，来，看我。”
“这样。”
说着，先生等到小川明不感到烫嘴了，便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上。
只见先生双手伸出，右手拇指、食指轻捏茶杯边缘，中指轻搭于杯身，无名指、小拇指收紧。左手则是拇指自然搭在食指部位，其余四指并拢，轻托杯底。
先生将茶杯杯口放在唇边，轻轻抿上一口，茶汤入喉，茶香味却弥留在整个舌尖，久久未曾上去。
先生将茶杯放下，接着抬头看向小川明，拂开桌前的长袖，笑着说道：“溪正，看到了吗？这茶不是你那样火急而饮的。”
“首先端茶时姿势要正，当然在逐日的岁月中找到自认为最舒服的姿势便好。”
“其次如若茶汤善是烫嘴，你可以先端起茶杯小抿上一口，饮茶需静，这茶也可以锻炼你的心，将外界的浮华污渍尽数消去，可谓妙用无穷。”
这次小川明不着急饮茶了，先小心翼翼的端起茶杯，但是指尖碰到杯身便会烫着，先生看见了便会端起身前的这杯茶给小川明作示范。
小川明是很聪明的，只是看了两遍就学会了双手持杯的用法。
把茶口边沿轻轻触碰到嘴唇，小川明甚至能够感受到鼻子呼吸时，那涌进鼻尖来的热气。
小川明轻轻的抿上一口，刹时就感觉自己的嘴里充满了香气，他面露几分享受，舌头在嘴里一阵搅动，像是在品尝什么美食一样。
等到嘴里的香气差不多快要散去之后，小川明这才回过神来，抬起他圆圆的小脑袋头看见盯着他露出笑容的先生。
小川明这才想起来，刚才光顾着享受嘴里那股茶香，把先生忘在了一边，这是大不敬。
平时娘亲教给他的礼仪，小川明可是一点都没忘记。
可是看见自己这失礼的模样，小川明眉眼皱巴巴的，一双像黑琉璃般的眼睛里有一滴晶莹不断的在边缘打着转。
看着小川明这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先生失笑一声，站起身来伸手在他的头上摸了两下，然后好奇的问道：“溪正，怎么了？是先生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
先生其实知道不是这个原因，但是对待一个孩童，更多时候得给他该有尊重。
孩童虽小但是已经开始用自己的目光打量这个世界，该是好的那么孩子学到的便是好的。
如果它是坏的，那么孩子自然也就将它学了过去，在教育孩童时一定，一定用心对待。
再一个，俗话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其实不管是什么年龄，这一口气你都得有。
小川明揉了揉眼睛，小嘴撅起，一抽一噎的说道：“娘亲告诉溪正，溪正要好好的以礼仪待人，尤其是对先生……溪正更不能失礼，不让娘亲就不给溪正糖吃了！”
先生失笑一声，未曾想到竟是这个理由。
“溪正，君子以礼，但是为人由己，天方正和，上上以为大人，为人啊，世间大多皆是狗呗，不过披人皮而装人，实际上算不得人。”
“有礼仪之辨，便是为人第一步，但它并不是最重要的，耕荒于田野者，放劳而的利者，皆是世间底层。”
“这礼仪之学对他们又有何用？单是每日饱腹便需千辛万苦，学礼有何用？难道学来如酒肉朱门一般，啧啧世俗吗？”
“先生以为，所学礼，所正真为的是诚以待人，用之以诚，人无贵贱，待人以诚，人无小弱，抛弃世俗卑鄙，深寻自我。”
“这——便是先生今日所叫你的自我！”
先生走上前来，替小川明将他眼里的泪水轻柔的揩去，然后有些严肃的整理着他胸前的装饰。
“溪正，人生无涯，莫要被这些所误！”
小川明咬了咬自己的指甲，接着疑惑的摇摇头，回道：“先生，溪正没听懂，但是溪正会努力学的！”
“嗯，溪正学好了，那么先生就给你买糖吃。”
“真的吗，先生！”
此时先生牵起他的手哈哈大笑一声：“如假包换，走，溪正，喝完这杯茶先生这就带你出府外逛逛！”
“哦耶！溪正谢谢先生！”
听到自己可以出去了，小川明笑的直蹦起来，一颗小脑袋瓜子向后仰起几分，在先生面前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先生，太好啦！”
先生笑了一笑，将桌上的火熄了，主动上前来抱住小川明，接着脚步一顿，一跃而起当真直入云霄。
脚踩着山上的清风，迎着小川明大大的好奇和震惊的眼睛，先生将两袖往后收拢几分，一根木质发簪插在发间，长发四下飞扬，好不潇洒！
“先生，你是神仙吗？”
身处高空但不见小川明有半分害怕。
小川明睁大着眼睛，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瘦不禁风的青年儒生。
“先生不是神仙，但是溪正你啊，该抱紧我了！”
先生说着，竟在空中大跨步向前，每一步跨出便有七八丈远的距离。
小川明听罢赶紧将自己的双臂抱住先生的脖子，一张小脸贴在先生的肩头用以抵挡这高处的风。
“溪正的先生好厉害啊！“
”呼——啊！“
“呼——啊！”
幼时的孩童总是惊奇于万事万物，并且对所见之事容易接受包容的。
只见，辽远浩广的天空上，唯有孩童惊喜的喊声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