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目标至上，在所不惜（1/1）
一节课很快过去，下课之后教室里安静得反常，教授对此没有什么反应，拿着教材很快离开了。
埃西莉亚收拾好后赶去下一间教室，卢修斯神情轻松自然地跟上了她，安吉莉亚落在卢修斯身后不远处，莱兰德眯起了眼，轻声念道:
“多事之秋……”
一早上的课程都很顺利，她绷紧的神经在喧嚷的环境下略微放松下来。
……
午休结束后她喝完安吉莉亚递过来的药汤，然后缩在宿舍里看书，直到看得眼前有些发晕，她才合上书。
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她就这么睡着了。
安吉莉亚安静地注视着她，然后打开智网，发送了一条很短的消息。
“三个小时。”
……
埃西莉亚是被安吉莉亚叫醒的，她觉得自己还没有睡多久，一看时间，果然才睡了一个小时，还远没有到晚餐时间，往常安吉莉亚不会这么早就叫她起来。
“现在是下午5:40。”
安吉莉亚没头没尾地对她说了这一句话，埃西莉亚脸色一变。
“要做什么？”
她沉声问。
安吉莉亚侧身看向放在书桌上的一个银色箱子。
“厄尼斯特学长希望了解你入梦与清醒交替时的全部状况。”
埃西莉亚看了看那个箱子，眸光沉静如水。安吉莉亚动作迅速地将箱子里的器材取出，一个又一个圆形透明片贴在了她的身上，贴片后方连着透明管，无数条透明管最终汇聚在一个检测机器上。
大脑处的贴片最多，密密麻麻的，让人很很不舒服。
5:45，检测设备启动。
5:46，熟悉的抽痛感冲击她的大脑，她闭上眼紧紧咬住牙，脑海中某层玻璃屏障轰然破碎，纷繁杂乱的往事记忆在短短一秒的时间内涌入她的思绪。
叼着奶瓶坐在旋转木马上，张开手掌扶在她身边的两双手和吵闹的人群……
温馨小屋里一盘煎蛋热气腾腾，一双手给自己围上了儿童餐巾……
星空下夜风习习，两道身影坐在一起摇着扇子，她捧着冰冻酸奶坐在家门口仰头看着星星……
手上一根小小的木质法杖杖尖指向前方，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掌，一朵小小的彩色烟花在杖尖璀璨绽放……
火光冲天、四处崩塌，呼叫与哀嚎不绝于耳，小小的她捏着一个古铜色的怀表，目光平静地站在废墟的中央……
再然后，是车水马龙、人声喧哗的地下城，那里有一间小小的屋子……
之后，是无穷无尽的厮杀……
血色尽散、日光普照之时，她仰头看着宏伟正门上写着学院名称的牌匾……
泛着蓝光的电椅、淡漠得如同只是在处理公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沾染滚烫鲜血的黑色手套，以及刻骨铭心的痛苦与仇恨……
过去十几年里她曾记下来的所有事情，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涌入她的脑海，每一天皆是如此。
重复着回忆火焰狂妄燃烧的那一天每一个细节，她甚至记得那天早上父亲叮嘱她放学早点回家过生日时脸上的每一处神情，嘴角上扬的弧度，眼眸弯下的角度……
“火灾”是她最为痛彻心扉的一段记忆，再往下是她冒着冷汗抱住大脑在地上打滚、被魔兽的利爪开膛破肚、人类的法杖插入她的心脏……相比之下，“厄尼斯特”还不算什么大的问题——扮演好这个弱小的角色耗尽了她毕生修炼来的演技。
整理好记忆后疼痛会很快散去，她捏着椅背坐在椅子上，睁开眼睛看向安吉莉亚·罗伯特。她不清楚这个检测设备能够检测到什么样的程度，有些东西是不能让他看见的。
她问:“有结果了吗？”
安吉莉亚点头，操控着设备打印出了一叠报告，一眼都没有看就要收到一个文件袋里。
埃西莉亚眨了眨眼，悄悄撤走了体内抑制魔药副作用带来的疼痛的一部分元素，一瞬间她眼前发黑，浑身发冷，捏着椅背的手用力得发白。
安吉莉亚快步走上前，当她的手臂触碰到埃西莉亚的身体时，埃西莉亚将早已咬破舌尖流出的血液咽下，放松了对与她相触碰的部分的元素压制，那里的黑影一下活跃起来，一个小黑点争夺到了那滴血液，然后听从指令顺着二者相触的肌肤进入了安吉莉亚的身体里。
安吉莉亚喂她喝了一瓶治愈魔药，埃西莉亚顺从地用元素把疼痛抑制了回去。
喝治愈魔药喝出抗性，这话说出去非得惊掉法师塔那一群老古董的下巴。
如果厄尼斯特对这里的监视能精细到察觉微观世界的变化，那她无话可说。很可惜他大概率不能，这么离谱的东西目前应该还没人试图制造出来。
埃西莉亚设了一个能够隔绝所有视线的隔离罩，然后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让我看看我的报告，好吗？”
安吉莉亚恍惚地点了点头，将文件袋交给了她。
埃西莉亚知道隔离罩一出现，厄尼斯特必然立即察觉了异样，于是抓紧时间快速浏览了手中的报告，先将一些不能被他看见的东西全都烧毁，想了想，放慢速度开始烧剩下的资料。
在她结束这件事之前，手中的火焰还在指尖跳动，隔离罩已经被人从外界强行破开。
埃西莉亚首先看到的是一柄法杖的杖尖。
再然后，是拿着法杖指着她们的卢修斯·拉米瑞兹。
埃西莉亚微微一笑，索性将指尖那抹火焰放到了安吉莉亚的脖颈上，她的后颈被埃西莉亚的另一只手钳制着，不敢有任何动作。
卢修斯目光一凝，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埃西莉亚打了个响指，那套检测设备被冰封起来，然后猛然炸开，化为无数细小到肉眼不可见的冰晶。
卢修斯冷声道:“不要做无意义的反抗，你要庆幸今天来的是我。”
埃西莉亚将安吉莉亚平放到地上，拨了拨她金色的头发，满不在乎地道:
“那你们就再‘记录’一次吧，如果你哥哥真的言出必行，还有你们陪着我。”
卢修斯施展悬浮术接触了她手中还没来得及烧毁的几张报告，埃西莉亚无所谓地松开手，任由那些报告飘到他的手里。
埃西莉亚的那枚火焰还在安吉莉亚的脖颈上跳动，卢修斯站在原地凝视着她，埃西莉亚将安吉莉亚桌上的一支画笔从收纳筒里取出，沾了沾一旁的颜料，在她的脸上三两笔勾勒出了一只黑色线条的兔子。
“我不在乎做这些事情是否是你们自愿，毕竟你们也不在乎我的想法。这很公平，不是吗？”
她笑着说，画笔最后在安吉莉亚的眉心上一点，她话锋一转。
“安吉莉亚身上的血脉魔法发生了变化，这是你被允许接近她、或者说她被允许靠近你们的原因吗？否则怎么轮到在拉米瑞兹家族那么多下属家族里还排不上号的罗伯特家族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孩儿为你们做事？”
地上意识清醒的安吉莉亚亚双眼微微睁大，卢修斯捏紧了手中的法杖，埃西莉亚将画笔扔在地上，嘴角勾起残忍的笑:
“你们想要她的血脉与拉米瑞兹家族的血脉结合，对么？就和不在乎我的意志一样，你们也不在乎真相与假象对她而言的意义——目标至上，在所不惜——这是你们的族训，我现在深有体会。”
安吉莉亚侧过头，眼睛看向了卢修斯，只能看见他逆着光那模糊的面孔。
“如果继承人先生做不到二十四小时看管我，那我们还是各退一步——放松对我的监管，我会配合你们完成一些事。也许下一次，我就不会再烧报告了。”
最后，卢修斯脸上不含表情地将安吉莉亚带走，埃西莉亚靠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双腿交叠。
“没想过会怎么麻烦……好好配合很难吗？非要不把人当人看……”
她翻着手中的书，同时自言自语着，忽然抬头往天花板上看，然后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她口吻亲昵地说:“学长，您考虑得怎么样？”
*
周六中午，安吉莉亚回到了宿舍，脸色复杂地看着她，然后递给她一份新的文件。
埃西莉亚随手接过，翻了翻，然后扔到桌上。
和安吉莉亚一起回来的，还有一盅药汤。
埃西莉亚习惯地喝完然后把汤盅交给安吉莉亚。
两人全程没有进行任何一句交流。
把安吉莉亚去掉，埃西莉亚的双休如设想中一样美好。
两天里她在宿舍睡了个昏天暗地，没有安吉莉亚定时把她叫醒喝药汤，她连时间都分不清。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安吉莉亚问她，要不要去参加几天后的学分活动。
埃西莉亚反问:“这是询问还是要求？”
收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她闭上眼继续睡觉。
安吉莉亚联系卢修斯的时候不再避着她，但是埃西莉亚也没有兴趣去看。
发着光的智网界面上，聊天框里被输入了一条新的消息:
“两个小时。”
周日晚上，她看着堆叠在桌上的乱七八糟的文件，一拍脑袋。
“两天了怎么都没想起来仔细看……”
她花了点时间将所有的资料整理好，好像没注意到安吉莉亚淡淡投过来的视线。
那些烦人的三餐规定和作息要求都被去掉了，还特别标注了会“减少近身监督”，但药汤仍然是他不可动摇的底线。
只要没加别的料，药汤的确能慢慢养好她的身体。
她不是不怕厄尼斯特·拉米瑞兹再把她拎走一次，而是她明白拉米瑞兹家族正在试探她的底线。
培养一只听话的傀儡可以使用药物，也可以采取别的办法——比如，先让她用自己曾经抗拒的事情向他们妥协。
可以是吃下最讨厌的菜，可以是硬性规定会让她产生适量不满的作息……这些小事堆叠起来，她就会慢慢习惯自己的一些选择权利的被剥夺。
如果还不能习惯，说明先前的压迫对她造成的恐惧还不够，没关系，那就再重复或者强化第一步吧——
电椅，匕首，鞭子，盐水，野兽……或者别的什么，只要能达成目的。
等到她重新开始害怕，再对她提出一些更过分的要求。
不断地重复，不断地减少她的抗拒心理，就能慢慢地将她培养成一具听话的傀儡。
时间还没到，他们还有耐心。
但是埃西莉亚·阿德拉从一开始就不允许自己向那些要改变她的人生选择的事物妥协，哪怕要违抗她的本能也在所不惜。
那些历历在目的恨意和恐惧都是真实的，她还没有反抗厄尼斯特·拉米瑞兹的能力。而当下跳动着的心脏告诉她，要不惜一切代价克服恐惧的本能，去做该做的事情。
比如，尽力在达成目的的同时避免让自己成为一具傀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拉米瑞兹家族是相似的——
目标至上，在所不惜。
*
深夜，厄尼斯特·拉米瑞兹处理好了其他事务，拿起被压在所有文件最下层的那份资料。
检测报告的内容与已知信息高度相似，他将报告扔进了燃烧的火焰里。
对她的处理要比预期的更麻烦一些。
*
早上六点的时候，学生会在论坛发布了这周学分活动的详细介绍。
埃西莉亚被闹钟和论坛消息提示音一起叫醒的时候还有点迷茫，她坐在床上一边散着赖床气一边打开智网翻阅帖子。
是这周三开始的学分活动，主题与禁忌魔法的宣传有关。
“本次活动会在特定的副本范围内随机抽取副本、随机投放已报名的参与者，完成副本要求即为胜利，可获得学分，反之则反。”
嗯，简单来说，就是这次投放的副本五花八门，能被抽中去参加哪个是随机的，副本的人数也不是统一的。
“特别提醒，本次活动会将所有副本实时监控投放至中央广场，受关注越多的副本被安排的位置越好。活动持续三天，从本周三开始，到周五结束。”
大早上的，论坛就热闹起来了。
埃西莉亚放下智网去洗漱，今天早上安吉莉亚没有等她，她离开宿舍之前没忘记把书桌上散落的文件重新整理一遍，一张画纸从桌上两本书的中间滑落出来，埃西莉亚看也不看就将它塞了回去。
今日身心愉悦，就是有点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