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块银元（1/1）

杨三强手里拿着一把相片，是刚才林桂芬从包里取出让他拿着的。

林桂芬很快就抽出一张，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照片背面，就开始介绍女孩家里情况：你看这个是周小姐，她爸爸是咱临海新聘任的商务部长，这周部长是前朝进士，还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周家可是钱江豪族，族人世代科举，周家在钱江，江西至少有百十万亩田地。

周部长是老来得女，对这周小姐宠爱万分。嘿嘿，就是这周小姐个头稍微有点矮，嗯，估计也就到我这里。林桂芬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又接着说：不过小强子你放心，林姨是亲眼见过这个周姑娘的，人虽说矮了些，但那周姑娘可是个好生养的，哈哈！你也不用担心以后你儿子奶水不够吃的。

杨三强指着相片说：林姨，这个周姑娘他爸爸是临海商务部长？是不是前一阵子提出收马桶税的那个部长？

林桂芬诧异的看着杨三强：小强子，你怎么知道这事，按说你成天在租界泡着，怎么可能知道马桶税？租界又没有！我还是老乡托到我这里了，我才知道这事的！

林姨，你老乡是粪夫？想拿到马桶权？

这回林桂芬真有点吃惊了，粪夫这个行当非常隐蔽，都是老乡聚团，很少有外人能进入他们的团体，虽然他们出没于临海的大街小巷，了解他们的人几乎没有。

杨三强开口说：林姨，我就是想找你打听这事的，我不是赚了些钱吗？就想着开个车行，还有就是做这个倒马桶的买卖！

哦？你开车行这事我能理解，我名下就有三家车行呢！确实不少赚，一个车行每年二十万大洋很轻松。你要开车行，我那划给你一家，或者三家都给你操持，不过你小子每年要给我分红哦！至少不能比五十万少！不过这个倒马桶的事你怎么看上眼的？

杨三强说道：林姨，车行交给我也行，刚好就不必要去买个车行。我敢保证不让您赚的比现在少，我打算从美国进口一批汽车，这样车行人力车和汽车都经营，嗯，车行这事等这青帮大会结束了我再找你细聊。

越有钱就越容易赚钱，杨三强得知林桂芬有意将车行交给他管，那开办车行就没有那么急迫。

我找陈礼明打听过了，哦，就是我老家那陈地主，他家有十万亩良田，每年从临海这边买粪肥就要花掉十几万大洋。这周部长不是刚出了个新政策吗？收马桶税还拍卖了倒马桶权。我简单估算了一下，临海的马桶税每年能收六七十万大洋，不过这和咱没关系。

我算过这倒马桶权，林姨，你也知道两个租界临海市管不着，可是就这两个租界以外，每年至少能收到四十万大洋。现在临海的弄堂七成控制在一个姓丁的人手里，陈地主家就是找他买粪肥的。按陈管家告诉我粪肥的价格，我带着人在苏州河那几个运粪码头守过两天，数过运粪船的数量，林姨，你知道吗？我估算过现在临海每年运出去的粪肥至少能卖出三百万大洋！

不知道两个租界每年收多少钱，也不知道临海有多少人做这粪夫的工作，但是这三百万大洋至少有两百五十万大洋是进入那些头头，比如那姓丁的口袋。

林桂芬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很快从开了一条缝的车窗被抽了出去。林桂芬开口说：两个租界收的钱不超过十万大洋，临海现在有一百五十万上下的人口，大概有五千人在干倒马桶这行当。姓丁的江北人控制七成，我那些苏州老乡手里大概有一成半，剩下的就是在一些钱江，江西，徽省人手里。

这粪肥很臭，可是这粪肥卖的钱不臭，很干净啊！也挺多啊！

林桂芬名下有多种产业，大多是上不了台面的生意，相对那些能赚大钱的烟土之类的生意，她更看重车行这等可以赚干净钱的行业，看得很重，很重。当她知道运大粪这个不起眼的行业这么赚钱，林桂芬心动了，这也是干净钱。

杨三强把手里的照片塞进林桂芬的手包里，心里估算一下：林姨，那卖粪肥的钱至少两百万一年是进丁粪头的口袋了！

林桂芬将手里的烟头摁灭在一个铁盒子里，开口说：三强，你还没成亲，粪头子这个帽子你最好还是别带头上。你想参与这桩生意，那就跟着林姨吧，你出些钱，我找人出面经营这生意。呵呵，我林桂芬开烟馆、赌场、园子，反正已经名声在外了，也不在乎多带个粪头的帽子在头上。

杨三强说：林姨，本来我只是想做两个租界内的这生意的，现在你是想要整个临海粪肥生意，那姓丁的这些人？

哼！林桂芬又点着一支烟，冷哼一声。

杨三强也不再多问。

汽车到客运码头，轮船正在靠岸。

昭儿，我的好弟弟，快到姐姐这来！咯咯！林桂芬张开怀抱，笑着呼喊。

哎呀！我的桂芬姐姐！一个个子高高，眉清目秀，梳着光滑背头的年轻人一把抱起林桂芬转了一圈又一圈。

姐姐，你这是富态了不少啊！哎，我那两个外甥呢？怎么没带来让我这个舅舅瞧瞧！

林桂芬一巴掌拍了那个年轻人脑袋一下：你敢笑话我胖？小屁孩，嘿嘿，你后背上有几颗痣老娘都清楚！说着从手掌里翻出一枚光亮的大洋在指缝里翻滚。

年轻人叫方汉韵，他就是林桂芬说的渤津青帮大字辈的老头子，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渤海军方大帅的儿子，现在这方大帅已经升官，成为执掌民主国的大人物。有个身居高位的老子，这个年轻人却不愿意从军也不愿意从政。

方昭儿自小神童之名，都说他能够过目不忘，六岁开始识字，十岁能写文章，十五岁写诗、填词不在话下，还能写一手风流潇洒的好字。

十七岁那年期因父亲朝堂失势，随全家移居渤津。他心智早熟，又富有才华，在渤津塘沽结识一帮前辈名士，经常跟随老前辈们一同出行游玩。方家本是洛河豪族，是富甲一方的大家族。方昭儿受家教熏染，爱好收集古玩，孤本，故而方公子那是花钱如流水。

好多年轻，林桂芬招待一个从渤津来临海的青帮礼字辈老头子，方昭儿就跟随在老前辈身边。他自我介绍是老头子的弟子，老头子笑骂这小子不讲规矩。当时方汉韵在林桂芬家里就下跪磕头拜师认了干爹，站起身后得意洋洋，一副蓄谋已久，得偿所愿的鬼样子。

临海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那么多大宾馆、客栈，方昭儿都不愿意住，就要林桂芬给他安排在园子里住下，每天还得意洋洋带两个头牌去找黄富贵，让黄富贵带他去听戏。黄富贵也很喜欢这个小朋友，关键是两人爱好如此相同，黄探长带着这个好弟弟去逛戏园，一起探访各路名角。

方昭儿虽然夜夜宿眠在园子里，林桂芬发现他并没有享用园子提供给他的花魁。好奇的问他：昭儿，你不愿意住我家，也不愿意住客栈，这一天天就睡在这园子中，夜夜春宵，年轻人要懂得节制啊！

桂芬姐姐，我那是风流，不是下流，我就喜欢和漂亮姐姐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睡觉，这是很风雅的事。

十几岁的方昭儿抬头，鼻子朝天理所当然的说道。

哈哈！林桂芬捂嘴大笑：你小子不会还是童子吧？哈哈，还风流不下流，你那是不懂男人的快乐！说着林桂芬指着楼下进出不断的客人。

瞬间脸红的方昭儿没有辩驳，左看右看就是不看笑眯眯望着他的林桂芬。

林桂芬很贴心，拉过一个身材高挑，跟随方公子好几天的花魁，贴着耳朵说了一阵，就笑嘻嘻的出门而去。

一会儿，几个伙计抬进来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又拎进门几大桶冷水喝热水。还有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姑娘换了床上所有的床单被褥。

一个多时辰后，得意洋洋的方昭儿走出门来，身后跟着满脸通红的高花魁。林桂芬竟然就站在门口：哎哟，小朋友变小男人了啊，哈哈，你看咱家的小高脸都红了啊！

得意洋洋的方昭儿从高花魁手里接过一个红纸封，好奇的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块大洋。

不明所以的方昭儿抬头看林桂芬。

林桂芬哈哈大笑，转身下楼而去。

身后的高花魁转头进房，掩上房门。

摸不着头脑的方昭儿只有自己出门去找黄大哥听戏。

年轻人急了，双手合十，弯腰朝林桂芬讨饶：姐姐，您高抬贵手，就别笑话我了，那时候年少不懂事，丢死人了我！

现在的方大公子当然明白高花魁的那个红信封的意思，只是往事不堪回首，林桂芬拿出一块银元就等于是捏住了方昭儿的命脉。

跟着这个方昭儿下船的有一群人，还有两个头上带花，身穿杭稠的妖娆女子站在一边看着这两个热情打招呼的姐弟。

杨三强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韩暮霞，微笑着相互点了点头。

林桂芬拉着方昭儿一起坐车，杨三强去找司机，换自己来开车。

桂芬姐姐，我这次来住哪里啊？你那园子不是不开了嘛？刚关上车门，方昭儿就问林桂芬。

哼，你来临海参加姐姐举办的青帮大会，还不忘记带两个花魁同行啊？其他老头子都有安排，你怎么也得住我家里。我可以让小高来伺候你哦！哈哈，林桂芬又开口大笑起来。

姐姐，您就饶了我吧！这两个人真不是我带来的，就是碰巧遇上了而已，人家是来临海闯江湖的。

方昭儿马上讨饶道，从小就被这个林大姐吃得死死的，除了讨饶，一点办法都没有。

什么人都想来临海，临海是那么好闯的吗？她俩有着落的地方了吗？

还没有呢，我这不是想着到临海请姐姐帮衬她俩一把吗！都是苦命人，不容易。

方昭儿倒不是真的跟这两个路遇的姑娘难分难舍，他是个言而有信之人，答应两位姑娘的事情就要办到，临海是林桂芬的地盘，这也是方大公子敢应了这事情的底气。

切，还不是她俩个长的漂亮，服侍的你方大少满意！

林桂芬万分鄙夷方昭儿。

行了，这事简单，不用你方大少的面子，我让小高收了她们。

看着方昭儿盯着自己，林桂芬又说：我早就洗手不干了，小高也是，她现在负责一家歌舞厅。你那俩个好朋友过去稍稍培训就能上班，陪客人跳舞，若还有其他的想法，那就是自己意愿了。

哎呀，还是姐姐面大，哈哈，弟弟拜谢了。行，我去姐姐家住，我想我黄大哥了，还有那两个小不点儿。

林桂芬白了一眼方昭儿：哼，这次算上你来临海的总共有十七个大字辈的老头子，你在我家至少住到这次大会结束，之后你爱住哪里，住哪里！小强子那雪茄馆也不错，也可以去看看。

既然带杨三强过来，就是想将这个方昭儿介绍给他，小方的人品没问题，是可以结交的人物。

嘿嘿，还是姐姐懂我！

对了，前面这个小兄弟怎么称呼？

方公子好，我叫杨三强，林姨刚才说的那雪茄馆就是我们洋行在打理。

杨三强开着车，转头笑着看了一眼方昭儿。

小强子和你当年来临海时候一般大小，是我侄儿。

林桂芬笑着给方昭儿介绍杨三强。

哦？方昭儿眉毛一挑，开口说：小兄弟，咱各论各的啊，哈哈，以后哥哥带你去玩耍，男人的快乐你懂不？

方大公子算是明白彻底了男人的快乐。

杨三强干笑着没搭话，林桂芬拍了一巴掌方昭儿：我在给小强子相亲呢，你以为都像你似地色鬼投胎！

姐姐，我说过啊，我这叫文士风流，不是下流！方昭儿又大叫起来。

切，林桂芬又掏出那枚银元在手上。这是百试不爽的方式。

小兄弟，一会带我去看看你那雪茄馆，早听黄大哥说他在那里有个包厢，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方昭儿瞄见那枚银币，开口和杨三强搭话。

那是应当的，方大少，我能叫你方大哥吗？

杨三强转头看了看林桂芬和方昭儿。

林桂芬哈哈哈大笑：你们两个好像没差几岁，咱都算江湖儿女，各论各的！没事，小强子。

车里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杨三强说道：方大哥，刚才我看到跟着你来临海的有一个人，我认识，姓韩，叫韩暮霞！

哦，你说那韩大侠啊！哈哈，是我在渤津结识的好友，这次听说我要来参加青帮大会，非说要跟来保护我！我说了在临海，是我姐姐和黄大哥的地盘，安稳的很。可是这老哥就是不放心啊，这不就带他过来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杨三强就将上次去青岛的事情讲了一遍，林桂芬知道是杨三强救了姚大主教，里面详细的事其实也不清楚，听杨三强讲述也是听的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