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1/1)
信田正男挑选的这个酒馆比较偏僻,一圈酒喝下来,杨三强发现竟然有不少队友和教练组成员还有他们的朋友们,认识的喝酒,不认识的喝酒后就算认识。在这个小酒馆里,没有人会将外面的是非带进酒水,只要一杯酒,关系好的碰杯,关系平平则远敬,关系再差也没到失态拒绝的地步。
兄弟们,为了斗牛犬队,为了耶鲁!
杨三强熟练的端起酒杯走上一个矮桌子,举起手里的杯子让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呼喊!
为了斗牛犬队,为了耶鲁!
为了耶鲁,为了斗牛犬队!这是斗牛犬队队员们不可拒绝的行酒令。听到斗牛犬队或者耶鲁这些词语,不论是在聊天还是在嗨皮,都会有大声的回应和实际行动,哪怕已经被灌的趴在桌面上,只要有意识,听到整齐的呼哈声依然会举手或者托起酒瓶以示呼应。那些被邀请过来的朋友也都笑着看向这一幕,不说以前,只是今晚在这个小酒馆就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耶鲁大学是禁酒的,但是耶鲁大学的精英们即使在酒喝多了也没有将脸面丢在球场以外的习惯。搏戏,跳舞,喝醉了瘫睡,小酒馆应该已经被包场,几乎没有无关的客人,这里是新剑桥镇,不用保持必要的警觉。
怎么样,杨桑,这里是我攒的局!
还没坐稳,信田正男的北京话马上就在耳边响起。
不错,信田学长,来,再碰一个!
给酒杯摇晃的桑落人又满上一杯低度白葡萄酒,这种酒很少见,却很符合信田正男的口味,因为这种带有一股香草味的白葡萄酒最像他家乡的清酒。
桑落的清酒在美国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买到,这个偏远的酒馆远离哈佛和技术学院,平时几乎就不会有桑落人出没,所以信田正男只好在喝完自己带来的酒水后要了这种葡萄酒。
来,碰一个!杨桑,你的,酒要多倒,喝好,喝好!
看着桑落人像喝凉开水一样将一杯白葡萄酒倒入喉咙,打了一个酒嗝,杨三强终于知道这个家伙怎么在短时间内就将剩余的清醒给喝没了。
再给他倒满一杯,又碰杯,喝掉!
等歪坐着的桑落人摆手求饶,杨三强端起酒杯再次进入嗨皮的人群里。
桑落人信田正男其实跟罗兰德.哈里曼相识很多年,或许缘分起源于一次商业争斗。因为信田家族,当年老哈里曼远渡重洋争夺关外铁路权失败,也是因为信田家族,哈里曼铁路公司拿到了关外铁路的技术顾问费和一份长期钢铁供应合同。虽然没拿下关外铁路的修筑和运营权,但是哈里曼家族最终还是得到了中国关外铁路的部分收益,信田家族因此成为哈里曼家族的生意合作伙伴。
信田正男就像很多很多桑落人一样被家族、被背后势力安排出国留学,这几十年里只要是优秀的桑落人都摆脱不了这个命运,大多数人认为这是他们的荣耀,信田正男则被告知这是义务。选择不了命运的信田正男可以选择自己想读的学院,进耶鲁大学,理所应当的跟着小哈里曼学长混。在美国,桑落贵族的头衔不值一提,倒是信田家族的庞大财富帮助信田正男迅速得到了小哈里曼学长周围朋友们的友谊。
小哈里曼是杨三强和信田正男两人共同的朋友,可是即将毕业的本应该非常悠闲的小哈里曼学长最近忽然行踪神秘起来,体育场看不见他,聚会地看不见他,甚至电话也找不到人。这不是罗兰德一贯作风风格,理所当然这个消失的朋友成为两人在酒桌上不变的话题。杨三强当然知道小哈里曼学长在哪里,可是以前的信田正男没有知道的必要。
掮客要有掮客的自觉!
今晚过来就是喝酒,不谈其他!
王祯和崔德铭这对哥俩已经闹了好久的别扭,两人对团体未来和对国内的形势判断发生严重分歧。王祯并不认可崔德铭对团队的改组行为,认为这么做只是治标不治本!也不认可崔德铭过多借用桑落人的力量参与到国内事务中去。
中国是中国人的中国!让桑落人参与那么深算是怎么回事!即使王祯也有桑落人好友,曾经多次借用过桑落人的力量,可是他认为崔德铭的行为已经太过,不合适。他是能理解崔大哥没有私心,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和民族!可是读书世家出身的王祯了解历史,更了解桑落,他可以判定桑落人暂时没有力量针对中国,可是那只是暂时的。纷乱的国内就像一个传说中湘西养蛊盆,各种势力在其中纠缠不断,相互蚕食,相互制约!现在的桑落的确要看欧洲国家的眼色,事事小心,他们对流亡桑落的这个失败团体好像也不错。
野心就是那冬天里枯草堆上的小火星,它一直在暗地里蔓延,在暗地里小心地吞噬既得利益,在暗地里积攒足够的力量。可是咱总不能自己主动往上凑吧,过多借用桑落人的力量就是在帮助他们增加在国内的影响力,就像是给那火星鼓腮吹风,小火星会变成小火苗,野心会膨胀!
多年的生死兄弟之情,让王祯犹豫了!再就是王祯反对崔德铭的改组行为反对他的一些行为,可是他自己也没有好办法,也迷茫、彷徨,看不到未来的路在何方。
心思不能跟枕边人讲,不能跟儿女说,跟生死老兄弟们更不能说,他只能跟远离万里之外的,远离政事的杨小兄弟吐吐苦水!还不能什么事情都跟小兄弟说仔细,要老脸啊!只能越发苦闷不已!
电报太短,信件倒是越写越多,越写越长!
杨三强当然知道桑落正在发生什么,王老哥不说,那就不知道!只是一直不断地劝说不愿意造成剩余团体力量分裂的老哥哥暂时离开桑落,来美国散散心!
王祯怎么都不愿意当一个逃兵,是的,在他看来自己十几年的辛苦付出不算什么,他需要为那些付出生命代价的兄弟们守候那一丝伟大复兴的曙光。王祯是读书人,但是性格豪迈的他向来喜欢冲锋陷阵,所以他跟那些死在一线的兄弟们感情最深,当然团体里那些在各地领兵的将领更认可王祯。
崔德铭是这个团体的核心,王祯也是这个团体的绝对核心,多年来两兄弟文武相配,相互扶持,在团体内各有一部死忠的追随者、信仰者。如果两人将分歧摆上台面,那么这个历经风雨,处境艰难的团体的分裂就难以避免!就在眼前!
一旦团体出现分裂,万事皆休,何谈体面,何谈大业!
长时间的沟通,在往来信件里,杨三强说起过无数种方案,从来没放弃过劝说王老哥暂时离开桑落,暂时离开他已经无能为力的团体事务,换换心情,相信自己的兄弟,或许会有转机。杨三强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不轻不重的劝说对一个意志力坚强的斗士其实毫无用处,只不过是他想办法给苦恼中的老哥一点点的安慰罢了。
当初王祯只带着一个护卫在桑落友人的帮助下偷偷登上一艘货船狼狈逃亡至桑落。作为团队最能打的将领,王祯的失败引发事情糜烂更甚,其他老兄弟们几乎是紧随着王祯的脚步也陆续到达桑落。之后王老哥的老妻和两个儿子在忠心的手下们接应下也被护送至桑落。事业失败,狼狈逃亡,在桑落不长时间,固执不愿领用补贴的王祯已经快要花光妻子匆忙间带来的余钱,并不算多的钱财不但自己家人要使用,还得贴补忠心耿耿的部下。要不是过年时杨三强委托崔敛华带过去的年礼,王祯其实早就已经捉襟见肘,难以为继。
如果真要远走美国,这些忠心手下该如何安排,他们背井离乡追随,这时候送他们回国不现实,受自己声名连累,跟自己走得太近,在国内他们都是被通缉的要犯。就地遣散,任由他们在桑落也不可能,肯定都得带着。那么,真要去美国就不是王祯一人、一家的事情,是多达三五十人规模的一行人。
杨三强知道王祯的为难之处,既放不下身处乱世中的同胞国人又放不下如立于悬崖之前的团体兄弟,就连身边亲近之人也是舍弃不得。
其实这些顾虑杨三强在多封信件和电报里解释过,只要王祯老哥愿意来美国,住的地方不用多虑,无论是西海岸的几座城市,还是东海岸的纽约又或者东北部其他大城市,有的是地方任他挑选。房子大,院子大,不但住得下家里所有人,就是身边追随者的安置不会有问题。可以帮他们安排工作,哪怕这几十人不工作,凭借之前王祯应得的军火提成也足够养活所有人很长、很长时间。去年从王祯向杨三强电报采购几个团的装备开始,后来陆续又很多大小将军慕名找来,他们通过杨三强订购了大批装备。这些生意被杨三强都算在了王老哥的头上,那时的王祯不愿意接受提成,杨三强不能不给,就将这些钱都折算成美元跟自己的钱一起打理。
大盛朝的皇帝自动退位,当初团体初创时候订立的目标算是部分实现,已经到了品尝胜利果实的时候,几无管理一国之经验的他们遇到了方老头这样的老姜当然毫无招架之力,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后来,由王祯挑头发起的正面对决,匆忙间拼凑的力量又不是那帮前朝新军出身的将领们的对手。两方面大败,一帮人只能蜷缩于海外小岛上舔舐伤口,以图后事。崔德铭之所以要重组团体就是吸收了失败经验,他想学习美国的经验来管理团体,以老兄弟们为核心,组成一个新的党派,聚集所有拥有共同认知的力量来对抗改头换面的旧势力。要组建自己完全掌握的新式军备力量来对抗盘踞在大江以北的老新军力量。
钱,钱就是他们绕不开的话题。无论讨论具体事务的哪一个环节,最后都会因为钱字而卡壳,最后一帮人泱泱而散,依旧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碰头。
杨三强那么多封电报和信件一直没能够打动王祯,最近也不知是那一种劝说之词凑效,王老哥竟然有了松口之意。回想了所有的往来信件,杨三强觉得应该是稍微说了几句重话的那封信件:无论你们想要做什么都需要钱,子弹需要钱买,炮弹要花大价钱买,士兵需要军饷,管理一地花钱就如流水,管理更大的一国呢?团体海外募集资金的大头来自于美国,不如过来试试?之前是崔先生一直在想办法为你们的团体募集资金,反正你又看不惯他们用关税换股份的行为,王老哥可以用自己认同的办法帮忙团体筹集资金。无论崔先生在桑落如何做,只要王老哥你自己不离开团体,就不会被他或者新党派排除在外,谁有那个胆子?
王祯跟崔德铭相比更擅长于在第一线参与并指挥战斗,不是在军官学校学来的纸面经验,那是多年来多少兄弟的鲜血换回的宝贵经验。可惜,事实证明,王祯积累的经验并不足以扫清一切障碍,改组党派事宜他又更不熟悉。忽如其来的束手无策感才是王祯迷茫无着落的最大因由。杨三强告诉他旧金山即将有一场盛大的万国万物博览会,国内也会有很多商家前来参加。这些商家实力强大,来自于全国各地,都是在当地影响巨大的佼佼者。如果王祯能够接触他们并获得他们的认同,钱的压力就会减少很多。得到这些大资产者的认同,就相当于还未重组成功的新党派在各地已经有了无数个锚点,也不至于出现刚组建不久的几个团还没进入预设的阵地,就被人忽悠得一路走,一路散,最后剩余不到三成的笑话出现。
是的,杨三强去年帮着王祯从临海紧急拼凑出来的几个团装备,王老哥也的确用这些装备武装了几千人。可惜,那些刚穿军衣,刚摸钢枪的新丁一路往北行进过程中就被地方上的势力拉拢,再者因为军纪不严,逃兵不断,总计几百里路程,还没走到山东人就少了一半。这就是王祯在信件里亲口承认的事实,荒诞、无情的事实。
目前跟信田正男的交情还没到位,王祯的事情要办,但是这不是杨三强去请求信田正男的理由!这种还未开口自己先有犹疑的交易不做也罢,杨三强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让桑落人主动要求帮忙的机会。
掮客赚得是信息差,人情从来不是掮客的筹码!
因为很多宾客需要回酒店乘坐大客车回纽海文,凌晨四点半,再一次集体干杯后结束了狂欢聚会。
酒量不行的桑落贵族半途睡着了,刚才被摇醒。刚喝完一杯扫尾酒,还有点摇晃的信田正男再次给自己倒了一些威士忌,晃了晃酒杯,又仰头倒进嘴里。
透透!
翻眼、吐舌、哈气,还伸手抹了一把脸,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
信田,你有一个爱喝酒的中文老师?
哦!杨桑,你真是太聪明了。这的确是我的老师传授给我的秘技!解酒秘技!
信田正男努力的伸出手臂想搂住杨三强的肩膀,低头看了一眼,跨上座椅,终于得偿所愿,哈哈大笑!
来时坐得别人汽车的桑落人搭上杨三强的汽车一起回酒店,酒馆的包场费用果然是在刚来的时候趁着清醒就已经结清,这是耶鲁学生在纽海文就养成的习惯。这些不差钱的精英们为了痛快的喝酒,为了应付突发状况,早就跟纽海文小酒馆的老板们达成默契,精英们喝酒前预付款,酒馆老板帮忙应付忽然进到酒馆的不合时宜的客人,并为精英们留下离开的后门。
杨桑,一会儿回学校,我可不可以搭乘你的车?!
早晨的新剑桥县城很安静,没有行人也没有多少汽车,杨三强的车开得很快,忽然,倚躺在副驾驶座的桑落人坐直身体,小心翼翼的问道。
好的,没问题。
当然不会让桑落贵族失望。
谢谢,谢谢,麻烦了!
信田正男也不管是在狭窄的汽车上,就开始鞠躬行礼。
信田,小事情嘛!不用如此。
不,不,这是应有的礼节,不能免除。
桑落人跟杨三强不住在同一家酒店,新剑桥城市规模并不算大,很快就到离酒馆更近的桑落人入住的酒店,约好了大约的通电话时间,放下桑落人,回酒店收拾、洗漱,换衣服,还有时间吃一顿早饭。
桑落人信田正男要坐自己的汽车回纽海文,一路上有的是时间,杨三强有得是信心让这个酒未清醒的桑落人敞开心扉。
信田正男是桑落大贵族,桑落人的骄傲一样也不缺少,只是足够的教养可以让信田正男成功束缚住那些无谓的情绪,他隐藏得很好,他地隐藏了对杨三强这些华族人同学的蔑视,他很好地隐藏了面对美国同学嘲笑和轻视的仇恨。其他人是否能感觉得到信田正男隐藏的情绪,杨三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杨三强只知道他的朋友们不会放弃可以赚到大钱的机会,哈里曼家族从桑落赚到的只是小钱。信田家族继承人就在身边,信田正男就是一座行走的金矿,不挖几铲子就对不起这么好的机会。
信田家族富可敌国,借钱给国家,拒婚皇室,是一座富士山的主人,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任何势力想要了解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不久前从海外洪门和浑水安保公司情报部门得到的零散信息,最主要的是美国银行联盟分享给兄弟银行和联合开发储备银行的桑落人客户资料,杨三强得到一个正待确定的答案,虽然没有最终确定,但杨三强相信那是事实:信田家族是大阪商团和长崎商团幕后的主人,不是陈地主在临海粮食行会当会长那种毫无实际意义的头衔。信田家族对桑落最著名的两大商团有绝对的控制权,这两个商团里大多数商家其实都是信田家族的家奴。长崎商团控制了桑落进出口贸易的八成,大阪商团是桑落最大的国内商业聚合体,大阪走出来的小商贩们控制了桑落国内六成的商品流通。
这一切是揣测,是杨三强的直觉,信田家族是一个隐藏在重重迷雾后面的庞大存在,关于信田家族的秘密依然在深挖之中。不管事实跟杨三强的揣测差距如何,桑落人在美国的资金流动轨迹做不了假,桑落那边也有很多家美国银行分部,美国和桑落两地的资料两相结合后,杨三强愈加确定放过信田正男这个大财主是对金钱的不尊重,是罪恶,上帝都不会原谅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