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乱真（1/1）

带着眼纱的雪衣华袍男子揽着一个带着面纱的美人，身边随从众多，从飞花厅经过。

他像是漫天的雪，身上与生俱来的清冷让所经之处火焰熄灭，腌臜尽掩，那些原本动作的人也不敢继续动了。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如墨乌发，熟悉的清香。

沈琼芝盯着他，浑身僵硬。

那行人离开后许久，她都无法回过神来。

孙鸿渐笑：“你觉得他是谁？”

沈琼芝不答，要起身跟过去，却被孙鸿渐一把拉住挣脱不得。

“你放开我，不然我就喊人了。”沈琼芝道。

孙鸿渐道：“穿着婢女的衣裳在这里喊人，是要别人来帮我按着你？别乱动，等你冷静下来，我就送你回去。”

沈琼芝身子颤抖，声音也有些颤抖：“若你不肯放手，现在就送我回去。”

孙鸿渐叫来孙源，二人一起扶着沈琼芝离开了飞花厅，上了孙府的车，离开桑园往裴府去。

车厢内，沈琼芝蜷缩在角落，垂首一声不吭。

孙源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母亲，要不咱们今儿就搬出裴府……”

孙鸿渐止住了他：“源儿，不要乱说话。你母亲现在还是裴夫人，你叫她搬去哪里？”

孙源咬牙笑：“搬到孙家不好么？父亲应该也很乐意吧。”

孙鸿渐一顿，笑：“别说玩笑话了。你还小，很多事不明白。姻缘不易，岂有样样都称心的？以你裴叔父的身份地位来这种地方完全无需遮掩面容，这么做是给你母亲留体面，也是不想她难过。”

沈琼芝抬起头，僵硬道：“你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他？”

孙鸿渐温和道：“芝儿，你是个聪明人，理应明白世无完人。同为男人，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不错，也有真心。若是出自私心我自然不介意你和他闹开，可恰恰为了你好，我才劝你忍耐。”

沈琼芝还没来得及说话，孙源冷便笑了起来：“父亲，你这是把我们男人说得忒坏了。我若是真心爱一个女子，眼里岂会容得下其他人，更不会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

孙鸿渐笑：“你还小，话说的太早了些。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只有情爱，更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东西。”

孙源道：“要说身不由己，倒也不分男女。倘若父亲的妻子对父亲不错，却在外头有别的男人，父亲还能这么坦然接受吗？”

这话一出，车厢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的凝固。

孙鸿渐怔了怔，笑：“只要她肯留在我身边，又有何不可？”

孙源愣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孙鸿渐送沈琼芝回裴府时，裴府早已乱成一团。

夫人不见了，兰小姐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在裴福思索要不要动用东华宫那边护卫军搜人的时候，孙鸿渐把母子俩送了回来，并掩饰了他们的去向。

“源儿不懂事，偷偷带着他母亲出去玩闹，被我碰到了。已是训斥过了他，回头劝劝你们老爷，回来时责罚轻一些。”

裴福和赵嬷嬷如同至宝失而复得，欢喜无限，不住感恩道谢。

孙鸿渐离开后，孙源才要安慰母亲，不料刚刚还失魂落魄一言不发的沈琼芝忽然扯下面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冷静：“裴福，赵嬷嬷，你们可知那桑园？”

两人又是一惊，面上有些不自然，红着老脸说他们知道。

沈琼芝低声吩咐了他们一些话，一旁的孙源睁大了眼……

孙鸿渐折返回桑园后，并没有去那飞花厅，而是到了另一个更为热闹的寻欢之处，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单独饮茶，对身边凑来的莺莺燕燕一概不理。

刚刚那些人，此时都在这里。

孙鸿渐并没有看那众人瞩目的男子，目光只落在他怀中的女子身上。

她安静地依偎在那人身上，虽隔着面纱，却也感受到了她的专注与欢喜。

看来，长公主是真的很喜欢裴翰林啊。

孙鸿渐眸底幽深，笑意玩味。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昏暗的场地瞬间灯火通明，鼓点急促，乐声骤起。

这个变故让众人一惊，包括孙鸿渐在内。

只见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在鼓声乐声中入了场，持剑翩翩起舞，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明真相的人松了口气，原来是舞姬上场。

不过，她为什么穿得如此多，和此处之人完全不同？

这舞姬的身段非常好，舞姿也利落爽快，但周身气质和四下的靡靡氛围有着极为明显的区别，仿佛阵阵冷风吹散了燥热，那些行事的人也有点不自在，默默停下动作拢起衣裳。

就在一曲快要结束的时候，忽然这女子轻盈地跳跃到了雪衣男子之前，把剑横在他脖间！

一时间惊叫四处起伏，逃窜跌倒，唤人呵斥的，乱作一团。

雪衣男子身边的面纱女子皱眉，才要出手，却发现自己早被不知何时过来的其他持剑女子围住了。

她看看外面，见裴玉朝手下的护卫已包守此处，便知道一时大意落了下风，保持了静默。

舞姬道：“听说有人混充咱们老爷身份，在这烟花之地带着眼纱装神弄鬼。今日还请公子当着众人面掀起眼纱来，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谁，省得日后咱们老爷夫人莫名被泼脏水，好好的恩爱夫妻被诋毁造谣！”

孙鸿渐震惊无比，连手中的茶盏都忘记放下了。

雪衣男子见此，知道再装下去也是无益，便把眼纱揭了下来。

只见其一双温柔水眸，清隽无比，虽也是个难得的美男，却并不是那裴翰林。

舞姬笑：“大家可都看清楚了？这位公子并不是你们所想之人，往后再有这样故意浑水摸鱼的，管你是谁，一概捉拿！”

一时间哗然一片，议论纷纷。

隐藏在人群中的沈琼芝看到这一幕，轻轻松了一口气。

其实先前她只一眼就看出来那人不是裴玉朝，但竟然可以那么像，远远超出她的意料。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蹩脚的模仿之人，才会掉以轻心只身和源儿过来瞧瞧，直到亲眼目睹后，才发现自己低估了事情的复杂程度。

什么人能做到如此的以假乱真？

做这么一个假货出来，是想对她夫君做什么？难不成是取而代之？

这个设想让沈琼芝十分不安，衡量一番后，索性用裴玉朝留下的人手，把这事给掀到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