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律师会见(1/1)
表面上,苏文力接手“符商林被绑架案”的侦缉工作是出于对该起案件的重视,“责无旁贷”常常被他挂在嘴边。
实际上,这又是一场别有用心的表演,他的真实目的是操纵案件侦办的走向。
黄妙失联,使他更加迫切想要找到绑架案的罪魁祸首徐迁。不是为了缉拿凶犯,而是为了寻找黄妙的下落。
东南亚是徐迁度假、避难的长顾之地,又有业务往来,如果徐迁正好也在东南亚,找人的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徐迁这次的表现也比较反常,不但玩起了失踪,还停用了秘密联络方式。
苏文力忽然想到,除了东南亚,徐迁还有一个重要的藏身之所——近在眼前的红岛度假村。
即便徐迁不在红岛,通过红岛的主人柯两邑也能够联络到徐迁。凭借其对二人关系的了解,苏文力认为徐迁无论如何也不会跟表叔柯两邑断了联系。
可苏文力并不愿意这么做,尽管他知道这是最为快捷有效的办法。
较早以前他就开始抵触柯两邑甚至成功云那帮老家伙,因为他越来越讨厌被人当作提线木偶的感觉。
升迁之事未能如愿,也让他耿耿于怀。
他似乎忘记自己是如何从一个借调到公安局的文职人员被那些老家伙们一步步扶持到支队长的位置的。
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做提线人,而徐迁就是他的木偶之选。
尽管徐迁是柯两邑的表侄,但他早有独立门户的意思,他和苏文力可谓同气相求。
与调查徐迁的行踪不同,苏文力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黄妙及其家人的出入境记录,从中了解到他们全家只有黄妙一个人出国并且没有从泰国返回的入境记录。
他没有调查徐迁的出入境记录,因为意义甚微,徐迁自有偷渡渠道,不管是在海上还是陆地边境线。
他把目光投向了黄妙的父母。
在黄妙父母的手机通话记录中,苏文力没有查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于是他借口给送防疫用品,单刀直入,亲自上门走访。
为了顺利进入对方居住的小区,他趾高气扬地向大门保安亮出了警察证,并且谎称公务在身。
保安不敢阻拦,随即违反社区防疫要求,将“外人”苏文力放行入内。
对于苏文力的突然造访,黄妙的父母没有感到欢欣喜悦,反而顾虑重重。
一方面他们想要疏远苏家,另一方面他们又碍于情面不便将人拒之门外。
作为亲家,苏家这些年让他们遭受了不少委屈,但也着实给了不少好处。
进门落座,象征性地寒暄了一番,苏文力便有意无意地打听起黄妙的下落,你来我往,却始终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倒不是因为黄妙父母掩饰得好,只是他们属实知之甚少。
当着苏文力的面,两人还互相埋怨了起来。
“我说不让她出去,你非惯着她!”
“泰国又不远!让她出去散散心怎么了?!”
“散心!散心!她老公刚去世,外面到处是疫情,就不能等等再说吗?一个个都那么不听话!”
苏文力见状也不再久留,临走前,他悄悄在沙发的缝隙中塞进了一枚无线窃听器。
“终于走了。”送客关门,黄妙的母亲轻叹道。
“无事献殷勤。。。。。。苏家这大儿子,以后咱们尽量别招惹他!”黄妙的父亲说。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虽然女儿黄妙曾给他们打过“预防针”,但他们还是放心不下,隐隐感到不安。
除了追踪黄妙,苏文力也在着手调查视频的拍摄者。通过道路监控探头,他很快锁定了陈武的车辆并找到了停职在家的陈武。
当苏文力出现在眼前,陈武马上意识到了对方的来意,他故作热情,察言观色,却不打算先发制人。
“老陈,那天我好像看到你的车子了。”苏文力虚晃一枪,提出话题。
“嗯?”陈武故作坦然,“噢!我当时正要进城办事,看见你们拐进林子里,觉得你们可能需要帮忙,所以就自作主张跟了上去。”
“你不会是在跟踪我吧?”苏文力直言。
“怎么可能!我跟踪你干嘛?!”陈武反问,“你不会以为那个视频是我拍的吧?”
“不是吗?”苏文力冷冷地盯着陈武,仿佛要看穿一切。
“视频传出去,对我也没有好处啊!”陈武埋怨道,“你看我现在,等候发落呢!”
“不是你传的,不代表不是你拍的!”苏文力咬着不放。
“我哪有那功夫。。。。。。”陈武继续辩解,“视频我看了,应该是玩无人机的飞手拍的。”
“飞手。。。。。。你这称呼还蛮专业嘛!”苏文力阴阳怪气地说,“那飞手怎么没有拍到你呢?”
“这我哪里知道!”停职的影响,加上苏文力的质问,让陈武倍感不悦,“可能是偶然飞到那里的吧!”
“绝对不是偶然!”苏文力摇头。
“无所谓了,反正我都已经被拖下水了。”陈武表现出不以为意的样子。
苏文力没有接话,他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陈武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反正没有看到飞手和无人机!”
“那你摁什么喇叭?!”没一会儿,苏文力又开口质问。
“提醒你。”陈武熟练地泡着茶,意味深长地说。
“提醒我什么?”
“提醒你,我来了。”
“来时静悄悄,跑的时候还挺快。”苏文力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些,“一溜烟就没影了。”
陈武抬头笑道:“喝茶!喝茶。。。。。。”
端起茶杯,苏文力的脑子仍然转个不停,牛小刚的名字也在其中闪现了一下。
一干人等被停职后,牛小刚终于在看守所的会见室迎来了省城的律师吕霞。这是他在按摩馆发送的秘密信息唤来的,另外唤来的还有给警察雷子的八万元现金。
刚进看守所时他还有些忐忑不安,担心事态失控或者计划被破坏。直到获悉自己被跟拍、视频被上传,他才把心里的石头放下来,起码他知道自己一直被关注、被保护。
曾经有人给他传递消息,只要他把事情扛下来,不再节外生枝,保证帮他减刑,假释之后还会有经济上的补偿。否则,他的亲人将会跟着一起遭殃!
这是“邑奈系”的惯用手段,牛小刚表面上答应下来,但是迟迟没有选择他们的御用律师。
吕霞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律政佳人,即便衣着素雅、口罩遮面,也难掩其风华。
她处事冷静、明眸慧眼,又给人予信任感。
牛小刚对她的信任超过一般的委托人,却不单单是因为她身上的那些美好特质,他们之间有着共同的好友关系,使得彼此的疑虑能够大大减少,他已经将她视为同盟者。
见面第一句话,吕霞向牛小刚解释道:“遇到点小问题,所以来晚了几天。”
牛小刚关切地问她:“他们找你麻烦了?”
“目前还没有。”吕霞平静地说,“只是有人给咱俩的会见制造了些障碍,不过已经解决了!”
“噢。”牛小刚点了下头,表示放心。接着他问道:“现在翻供还不晚吧?”
“不晚!上庭了也不晚。”吕霞实话实说,“除非你就是首要分子,或者保护伞要置你于死地。”
听到后半句,牛小刚的内心产生了小小的波动,但是没有表现出来,他强调,“我当然不是首要分子!”
“告知你风险,是我的职责。”说话时吕霞的表情变化不大,“接下来,轮到你履行告知义务,把讯问情况和案情细节向我做出详实的陈述。”
牛小刚陈述完讯问情况,吕霞问他:“除了苏,其他人对你实施过不当行为吗?”
“没有。”话音刚落,牛小刚想起雷子,“受贿那个算不算?”
吕霞划了个范围,“我现在说的是讯问环节,诱供或者刑讯逼供之类的。”
“没有。”牛小刚说,“我是主动投案自首。”
吕霞说:“我知道你是主动投案自首。”
随后,牛小刚根据吕霞的提问一一复述了案情中的重要细节。
当他提起同案嫌疑人的情况时,吕霞不禁问道:“绑架一个符商林,需要五个人吗?”
“徐迁安排的,他平时出门也喜欢前呼后拥的。”牛小刚回答,“其中有两个人提前跟踪过符商林,摸过他的出行习惯。本来是让我带人去拿钱的,我跟徐迁说为了保证不出意外,我想留在岛上看着符商林,徐迁同意了,我也确实担心闹出人命。”
吕霞提炼了一个关键信息,“蓄谋已久,不是激情犯罪。”
“不是激情犯罪。”牛小刚还提供了另外一个重要信息,“其实这事跟苏文笔也有一定关系,符商林曾经扬言举报苏文笔和徐迁。”
“举报他们什么?”
“非法经营、以权谋私。”
“看来这个符商林知道的还不少。”
“可不是嘛!”牛小刚说道,“符商林这个人有点胆量,我们当时都以为他肯定害怕了,结果他还是报案了。”
吕霞的看法则有所不同,“报案的原因也可能是害怕了。”
牛小刚继续说道:“他是上一届领导招商引资到安洲来的,多多少少有点靠山,否则早被整惨了!”
“这么看来,反而不用担心他会对你不利。”吕霞思量着,“我在想,其他嫌疑人会不会为徐迁串供作伪证?甚至受人指使把罪责都推到你头上?”
牛小刚却语出惊人,“我更想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吕霞听懂了他的意思,“这种情况多吗?”
“哪种情况?”
“杀人灭口。”
“不多。多了可还得了!”牛小刚先扬后抑制地说,“他们会选择特定的手下去下手,顶罪的也有,基本都能搞个轻判。”
吕霞听罢沉默了片刻,牛小刚以为她被吓到了,慰勉道,“我们不会让你有生命危险的!那种情况真的不多了。如果有人胆敢伤你一丝一毫,我特么肯定饶不了他!”
“我已经接受你们的委托了!”吕霞笑了笑,用两句话表明了态度,“咱们继续说案子的事。”
牛小刚安静下来,吕霞重新起了个头,“这个案子的侦办工作现在基本处于停滞状态。可能是受到办案人员被停职的影响,也可能是。。。。。。”
牛小刚脱口而出,“有人故意拖延?”
“嗯。”吕霞开解道,“你也知道,刑事案件的办案周期会比较长,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牛小刚的目光变得更加坚毅,“我知道,我能坚持!”
吕霞点点头,表示鼓励。接着她问道:“你刚才提到的重大立功线索是什么?”
牛小刚的身体努力前倾,声音降低,“涉毒。”
吕霞心领神会,“你是说。。。。。。你有证据吗?”
牛小刚的回答斩钉截铁,“有!”
吕霞微微皱了下眉头,“你参与到什么程度了?”
牛小刚当即否认,“没参与!我不想涉毒,所以干脆就着绑架的案子自首了。”
吕霞舒展了眉头,少顷,她向牛小刚求证道:“你是警方的线人?”
牛小刚愣了愣神,回答起来却很干脆,“不是!”
“你没说实话!”吕霞的表情变得严肃,“任何对你有利的情节你都应该告诉我!”
“吕律师,有些事情我现在不方便说,你也没必要知道。”
“你不说,我也会知道的。”
牛小刚欲言又止,选择了沉默。
吕霞忍不住问他:“值得吗?你做的这些。”
“值得!”牛小刚抑制不住地激动,“哪怕是死。。。。。。也值得!”
听到这样的答案,看到那双泛着泪光的眼睛,吕霞心头一颤,她对牛小刚说道:“好好活着!笑到最后!也许并不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牛小刚的话,几乎一语成谶。
三天后的上午,牛小刚抱着肚子倒在了他所在的监仓内,身体痉挛、口吐食靡,样子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