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旺铺(1/1)
天水县中午的天就像那棵孤零零的铜钱树,诡异莫名。
太阳在清晨温吞吞出来照了个面,便又躲到云后。
天地之间,青灰黯淡。
然而人间却是烟火气十足。
凌烟呆呆地坐在间面店铺子里,面店生意异常火爆,来往的食客几乎将铺子那狭小的堂口挤的水泄不通。
全靠着捕头吴大年在县里深耕多年的几分薄面,老板娘才顶着数十位食客愤怒的目光,为凌烟二人在堂口多支了一张桌子。
距离他在县衙前夸下海口已经过去整整两天,这两天里他除了勉强学会骑马以外,毫无收获。
连之前一直仰仗的神秘提示都不再出现。
此刻,山君坐在凌烟对面,身体板直,正在聚精会神的对付一碗撒着翠绿葱花的打卤面。
陇右道在大唐最闻名遐迩的不是那绵延群山、不是硝石铁矿、更不是那粗粝的骁勇锋骑,而是他们眼前的这碗面。
在长安的陇右人不少,他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长安二百八十碟,不如陇右一碗面。
天水县物价便宜,两碗打卤面外加两个煎蛋合计只需要10个铜板。这在长安是无法想象的。
“三天时间,你也真敢吹啊。”
山君用筷子夹起面条,边鼓着腮帮子用力吹气,边评价着凌烟早上的豪言壮语。
凌烟面色一囧,他早上那会是看到神秘提示出现,脑子一热直接喊出。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山君哥你不用担心。”凌烟讪讪一笑。
“我不是担心自己,今天的考评过不了还有明年。倒是你,这次铜钱树事件如果解决不好,怕是只能去长安打短工了。”
山君许是觉得面条口味清淡了点,又招呼面店的伙计取来几瓣蒜和一小碟辣子。
凌烟嘿嘿一笑也不反驳,毕竟死里逃生过,能活着便是最好。
“若真到了那时候,那还得请山君哥出面帮我在长安谋个差事啊。我这身力气,就是每天去码头给人扛货,应该也能赚不少铜板子。”
“咳咳。”山君面吃到一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稍微顺了口气,看向凌烟淡淡说道。
“兄弟,长安没有码头。”
两人吃面的铺子是捕头吴大年特意推荐的,离住的院子步行约有半炷香的时间。
凌烟记得吴大年那会边推荐,边叹息,喋喋不休的念叨说自己在天水当差多年,直到前几日才突然发现有这么一家口味卓绝的面店。
颇有几分在金山居住多年,最终空手离山的慨叹。
然而在凌烟吃了两口面之后,不禁开始对这位吴捕头产生几分同情。
眼前这碗打卤面最多只能算中规中矩,远远谈不上美味啊。
“老钱啊,说来也怪,我在这附近住了十几年,前几天才突然发现这铺子的面条居然如此地道。”
“嘿,这铺子我上个月其实吃过一回,当时觉得平平无奇,今日再来,这味道完全不一样啊。”
铺子内面积有限,桌子和桌子之间挨的极近,边上两个食客的对话一下子引起凌烟的注意。
又是前几天才发现?那吴大年好像也是说新发现的这家铺子。
这铺子的生意难道是最近才突然转好?
他心念一动,端着面条转过身子,微笑着和边上两位食客攀谈起来。
陇右人天性热情,见凌烟主动攀谈,倒也不见外,两人各往两边挤开点位置,为凌烟腾出了一寸地。
通过攀谈,凌烟了解到原来这家铺子已经开了快10年。
铺子没有招牌,只是家简单的夫妻店。不过据食客讲,这两天老板都是抱病在家,剩下老板娘和两个儿子忙得脚不着地。
回到桌位,他的眉头微蹙,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怪异。
对,就是怪异,就是自己第一眼看到铜钱树时产生的那种感觉。
停下手中的筷子,凌烟环顾四周,借着低头喝面汤的功夫对着山君轻声说道,“山君哥,你有没有觉得这铺子有点问题。”
“说说看。”山君嘴里嚼着蒜,含糊回道。
“和这家店面条的口味比起来,这家店的生意,是不是好的太不寻常了。”
凌烟又打量一圈,只见店铺门口的队伍目测已经排出去四十余米。等不到座位的食客索性端着面条便直接站在店外吃了起来。
排在后头的食客不时发出几声不满的催促。
“还有吗?”
“生意火爆对于店家而言本是喜事,但是我适才偷偷观察了老板娘和他两个儿子半天,他们的眉间却都是挂着一丝淡淡的愁云。”
山君没有说话,安静地拨着手里的蒜,眼神却是四处飘着,默不作声的观察着周围食客。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山君将铜板拍在桌上,高呼一声。
“结账。”
随即走出铺子,凌烟紧随其后,两人均是面色凝重。
拐出一个街口,人流骤减。
“我们要不要查查这家铺子的底?”凌烟侧过身子不安的看了眼四周,想了想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是个方向,值得深挖。”山君点点头,“希望这次不要再无功而返。”
“既然老板抱病,那我们就直接去他家看看。探探他是真病还是假病。”
山君微微颔首,“走,去县衙调阅这家铺子老板的住址,他们一家子应该不会住的太远。”
“没问题。”凌烟毫不犹豫的答应。
两人急匆匆跑到县衙,找到县衙主簿要来户籍册子,在主簿的帮助下找到铺子老板的信息,老板叫周正,家住县衙的南街。
南街,是天水县城内的贫民区。
走在南街,四周皆是低矮的土房,连路人身上穿戴的衣服都更加破烂陈旧。
山君身上靖天司的官服鲜亮威严,街旁的路人目光瑟缩,不自觉地为两人让开一条道。几个腿脚只有筷子般粗细的孩童,睁着好奇的眼睛。
似乎在疑惑两位官老爷怎么会屈尊降贵,来到南面这穷苦地界。
各种味道混杂的气体顿时开始钻入了凌烟的鼻孔,他依稀能分辨尿的骚味,汗的臭味,发潮的霉味,以及劣质木材燃烧的气味。
很快,两人来到了他们的目标屋子。
那是一间还算干净的院子,然而房门紧锁。
山君在门前用龟壳占卜得出上吉的结果后,示意凌烟直接翻墙而入。
凌烟点点头,趁着周围没有路人的间隙,手指在院墙上一搭,同时双脚用力一踏,潇洒翻过。
刚落在院子里,他便听到正厅里传来一个人咳嗽的声音。
观察了下四周确认安全后,他迅速打开院门,和山君二人一齐踏入正房。
正房的床上,赫然躺着一位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然而他似乎连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都异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