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祈祷尚早（1/1）

阿莱顿用实验服擦了擦将沾自己满血的脸，将桌上的手表戴在手腕上，走出了实验室。阿莱顿走后，实验室内一片除了隐约的，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阿莱顿沉默着，低着头在实验室门口站了许久。

“阿莱顿？”一位身穿黑色背心的强壮男人在不远处叫着阿莱顿的名字。阿莱顿循声望去，是自己部队的营长，名叫雷重。

“雷营长？”阿莱顿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阿莱顿向前走一步，险些倒下去。雷重猛地扶住阿莱顿，打量了一下阿莱顿身上沾满殷弘的实验服。

雷重咽了口唾沫，问道：“又失败了吗？”

阿莱顿轻轻点了点头，“不仅失败了，孩子我也没能救回来。”阿莱顿说着，撇开雷重扶着自己的手，扶着墙壁，走向了实验基地的大门。“这本身，就是一场鬼扯的实验，马上，我也要变成一个恶鬼了。”阿莱顿喃喃地说着。

基地外，正朦朦地下着小雨。阿莱顿将双手放在实验服的口袋中，低着头走向营地外。这个营地周围是难民在聚集过来后，自发建立的一个集市。集市内出售的尽是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破旧零件或者用不着的塑料制品，甚至还有人的骨头。阿莱顿伸手摸了摸自己实验服内侧的口袋，才发现自己的烟已经没了。阿莱顿将烟盒揉成一个纸团，用力扔在地上，并低声暗骂着，随后就向集市走去。

营地内不允许吸烟，阿莱顿每次都会像这样跑到营地外，并不是躲着谁，只是不想在营地待着了。阿莱顿从裤兜里摸出两个带有锡纸包装的圆球，扔在烟贩面前。烟贩看见那些圆球，慌得去捡，活像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掉在了地上。阿莱顿没等烟贩捡起圆球，就拿了两盒烟走向集市的更外围。

集市的更外围，可以隐约透过黑雾看到远处已经变成废墟的二十二区。阿莱顿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又皱了皱眉，看了看手里的烟，似乎有些不满，嘴里“啧”了一声，又吸了一口。阿莱顿面朝着远处的废墟，眼神却是涣散的。

远处似乎隐隐能听到雷声。

阿莱顿将燃尽的烟随手扔在地上，叉着腰继续站在原地。

“您，您好，能，能给点吃的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阿莱顿转回身，就发现一个小男孩带着一个小女孩站在他身后。看上去，男孩应该不超过八岁，女孩则更小一些。那个女孩还患有白化病，双眼都透着血色。阿莱顿看着女孩的眼睛，感到一阵强烈了晕眩感。但阿莱顿强忍着，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适，并又拿出两颗和刚刚扔给烟贩的一样的球体，递给那两个孩子。

“孩子，叫什么名字？”阿莱顿俯下身，将手中的球体在两个孩子面前晃了晃。

男孩接过那两个球体，说道：“我叫路卫军，这个小家伙是我捡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阿莱顿打量了一下两个人。那个女孩这时也在偷偷打量着阿莱顿，结果不小心和阿莱顿的目光对上了一瞬间，女孩被吓得迅速缩到男孩身后。

男孩连忙向阿莱顿道歉：“对不起，这家伙就是这样，胆小，您别怪她。”

阿莱顿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我才应该道歉。”说着，阿莱顿长叹了一口气，直起身，“好了，我该回去了，你们也赶快回去吧，没有父母也该有地方住，回见了。”阿莱顿挥了挥手，向营地方向走去。

阿莱顿回到营地，雷重已经在营地大门处等着了。

“什么事？”阿莱顿靠到雷重身边，问。

“上面来话了，说……”

“无所谓。“阿莱顿撇开雷重，径直走向实验基地。

雷重深吸了一口气，转回身吼道：“阿莱顿，上面已经知道了你的实验，营地已经保不了你了，而且你也知道，我本来……”

“那就跟那些上级说是我往你肚子里安了个炸弹，你协助我是因为被威胁。”阿莱顿有气无力地说着。雷重知道，阿莱顿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他们都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已经没有退路了。

“去他的上级，实验都已经付出了这么多了，让我现在收手？”阿莱顿转回身，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雷重，“我已经回不去了，你也一样，人类，也一样，不完成超阶武器的适配实验，我们一样要完蛋！”

说完，阿莱顿就走进了实验基地。

阿莱顿来到实验室前，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实验室的门。刚打开门，一股夹杂着恶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阿莱顿轻咳了一声，之后若无物般走进实验室。阿莱顿来到实验台前，看着静静躺在实验台上，已经被开膛破腹的尸体。

“咳咳，二四三号实验品，没有出现额外状态，由适格直接进入衰竭状态，肉体并未出现恒定性，确定为完全失败个体。”阿莱顿在一本厚厚的纸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地记录着。那躺在台上的尸体，仍瞪着眼，就像是在紧盯着阿莱顿。这让阿莱顿想起了刚刚在集市遇见的那一个白化病女孩。阿莱顿再一次感到一阵晕眩，这一次甚至险些一头撞在试验台上。

“现在确定，个体年龄对是否适格并没有明确影响。下一步，该想想其他办法了。路已经没了，这就这么结束吗?”阿莱顿扶着实验台，稳住了身体。阿莱顿用拳头猛砸在实验台上，咬紧了牙，但随即又露出释怀一样的笑容。

阿莱顿将实验台上的尸体装在一个裹尸袋中，带到实验室后门处的储藏室里。储藏室中散发着更加浓烈的恶臭，但没有尸体。阿莱顿将那尸体轻轻放在角落，便走了出去。等到阿莱顿回到实验室里，实验室已经被自洁程序清扫干净了，干净到就像那实验台上不曾堆着一具尸体一样。空气中还弥漫着消毒液的味道。

这时，阿莱顿突然如着魔了一般喃喃自语道。

如果世间有神，你猜它会以何种姿态出降？

是一花的芬芳，还是骸骨的凄凉？

如果世间有神，你猜它会以何种方式登场？

是群花的回想，还是骸骨的凋亡？

阿莱顿来到玻璃墙前。在玻璃墙后，有一台巨大的仪器。这台仪器的主体由一个固定台、一组导能轨道和三台集束装置组成，一旁还连接着大量的线路和管道。周围环绕着的六台小型核子反应堆正沉寂着。

阿莱顿的双眼紧紧盯着仪器主体，在集束装置下固定着的三个圆环状的仪器。

“光环，如果光环的适格实验可以成功，那么人类将直接从降神时代进入封神时代，上面那群人还在抱着人道主义这种幼稚的想法，荒唐！”

“不对，我这是在谋杀，人类不一定会因为缺少封神的能力而消亡，我的实验说不定就已经杀死了许多未来的神明。他们还是孩子。我都做了什么？”

“不不，我没有做错，这是人类进步与生存的必要牺牲，只有这样，人类才能面对那些怪物。”

“但，我现在依旧一事无成，我真的只是在享受杀死他们 吗？”

“不，这都是为了人类！”

“不，我是杀人犯！”

“不，为了人类！”

“不，杀人犯！”

“不，不，不，不，不！”

阿莱顿咆哮着，全身青筋暴起，就像是中了会让人极其痛苦的剧毒一般。阿莱顿脸上的表情是时而是狰狞的癔笑，时而是扭曲的愁眉。阿莱顿捂着自己的头，脚步蹒跚，一头撞在一旁的实验台上。阿莱顿扶着实验台，向一旁的药品架走去。但阿莱顿脚下仍蹒跚着，并再次跌倒，撞在药品架上，各种药瓶滚落，砸在阿莱顿身上。阿莱顿趴在地上，伸出颤抖的手，捡起了一支针剂，翻了个身，将针剂扎在自己的手臂上。

片刻，阿莱顿身上暴起的血管隐了下去。阿莱顿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这时，实验室外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