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李石牛的过往（1/1）
秋儿到了家中，呼唤春夏冬三人出来。
孟母见孟任及李石牛如此惨状，吓得昏了过去。
孟凤千叫丫鬟将孟母扶进去，抓住秋儿问道：“究竟出了何事，怎么会这样？”
秋儿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交代，就连是东篱的连累，也干脆讲出。
孟凤千恨的猛踹府门。
春儿背着孟任回房，另外两个孟任的贴身丫鬟年纪太小，力气不够，就叫了下人将李石牛抬入房间内。
“去，给我叫田溪最好的医师！”孟父急忙喊道。
……
孟任的手算是接上了，不至于断肢求生，日后能否圆滑自如，就看他的造化了。
而李石牛则颇为糟糕，筋脉寸断就几乎绝了他生存的希望。
请来的医师是回春堂的老医师，尤其擅长外伤，但医不好李石牛，只能摇头说道：“我已经尽力。”
孟凤千给了诊金就放其离去。
先看了还在沉睡中的孟任，嘱咐春儿好好照料，再来李石牛这边探望，没想到得了个治不好的噩耗。
“石牛，你听见了。”
孟凤千坐在李石牛床边，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快二十年的家臣，打湿毛巾替他擦拭脸庞。
李石牛直愣愣盯着屋顶，眼角湿润。
孟凤千一次又一次擦掉他的眼泪，终于他声音沙哑的说道：“家主，我在孟家待了二十年，从未讲过前事，一来是实在不堪，不想提起，二来是心里存着还能东山再起的念想，不愿意被人知道曾给凡人做家臣。”
他微微侧过头，嘴巴打颤：“不要怪罪于我。”
孟凤千在救回李石牛的前两年，多次问过他的过往，他从来不说，时间久了，也就懒得问了。
李石牛是个忠心的，孟凤千在无数次吩咐中明白，他从来不质疑自己，有次因为生意上的冲突无法解决，叫李石牛去绑了他的家人。
李石牛问都没问便把人带了回来。
孟凤千当然没有杀了他们，这足可判断李石牛日月可鉴的忠心。
孟家家主微笑回答：“不会，我不会怪你。”
李石牛突然哽咽：“如今再不与人说说，那便真的要带到坟墓里埋上千年，说给山鬼听了。”
孟凤千静静等待，他知道李石牛会说的。
李石牛肩不能动，手不能抬，很长一段时间都沉默无声，只能听得见低沉的呜咽。
孟凤千给了这个家臣最大的耐心。
良久，李石牛终于开口：“我是个孤儿，从小流浪，被一个大宗前辈看上，收做弟子。我也很争气，没多久便筑基，凝丹，破丹成婴。”
最后他说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孟凤千似乎从他的语气中体会到修行的艰难，花费的时间与心力。
短短八字，耗费十年光景。
“我是宗门最耀眼的天才，众多弟子视我为日月追逐，师傅总是笑着与我说话。”
“你知道的吧，家主，人太耀眼了就会遭嫉妒。”
李石牛情绪波动的很厉害，几度无法继续讲述。
“我知道。”
孟凤千握着他的手，轻轻拍打。
“宗门内竟然有人给我下毒！”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日他骗我去凉亭中，我去了却只看到一位不相识的女弟子，她诱骗我喝下毒茶，我醒来之时，便看到她衣衫不整口鼻渗血的倒在我身边，亭外就站着最敬爱的师傅。”
孟凤千还是温和的看着他，既没有挂着事不关己的笑容，也没有暴怒的同仇敌忾，更没有同情他悲惨遭遇的怜惜，就这样静静看着。
李石牛有所平缓：“后来，后来那毒茶废了我元婴修为，境界虽在，却独留一个伪婴，比之金丹还不如。”
“宗内皆传我辱了那女子，还下毒毒死了她。”
“那毒不是我下的！”李石牛忽然瞪大眼睛，声如厉鬼。
“师傅再也不正眼看我，任凭我如何解释都无用，我找不到那男弟子，他被外派，去了别地为宗门做事，我就出去找他。”
“谁曾想再度被暗算，被人打的头昏眼花，想来也只有他会干这样的事，亦或者是落水狗人人喊打？”
“呵。”
他自嘲似得笑笑：“我最喜欢的女子也不再见我。”
李石牛的嘴唇开始发白。
“家主救我之时，我连一丝法力也调动不了，元婴五肢断裂，是个废人。”
“家主还记得抢窑子的那回么？”
“记得。”
“那回我在窑子里捡了一本青皮小册，虽有残缺，可能直通大道，我费尽心力补完，果不其然，它能助我。”他目绽光华的说道。
孟凤千不自觉的握紧了李石牛的手，似乎这样能给他带来一点安慰。这样的半生称得上跌宕，他也佩服于多年来李石牛从未放弃过东山再起的梦想的坚定。
李石牛却忽然丧气，抽干精神气一般有气无力说道：“却也只到金丹为止，我的天赋只能支持我走到金丹啊！”
“如今我才至不惑，却没有办法再做改进。”
“孟任很好，我相信他能闯出一片天。”
他忽然死死反握住孟凤千的手，竟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泪眼婆娑：“我对不起因我被毒杀的女弟子，对不起我最喜欢的女子，对不起因我背上骂名的师傅，可如今我没有对不起家主，我已将此册传给孟任，你要教他韬光养晦……”
他似乎还有许多话没说完，但却猛地向天一指：“我李石牛一生问心无愧，问心无愧啊！”
孟府外，匆匆赶来的东篱东湘二人不顾礼数，直接跃过孟府围墙，夹带满怀的吊命宝药，欲开口大喊，就听见这一句含着饱满情绪的问心无愧。
急忙往声音传出处赶去，推开房门，便看到眼眶通红的孟凤千回头看着她们。
床上坐着的，是李石牛。
东篱怀抱的草药掉落在地上，她无力滑倒在地。
还是晚了一步，在客栈时姐姐一指点入他心脏的药效过了，若是还有一炷香时间，定能救得李石牛性命……
这一日，护得孟任性命的孟家二十年忠心家臣李石牛，去往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