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山村（1/1）

田溪学堂的李先生说的没错，郡县受到官府管制的地方不经常出现人命，出了就是大案。

而在荒郊野外，律法约束消失，什么样的事儿都会发生。

这不，给他碰上了。

孟任看着离得远了，翻身下马让春儿靠在一棵树上，仔细观察伤势。

洁白的脖颈间一条刺眼的鲜红，有细密血珠渗出。

他狠狠捶地，气愤不已。

春儿被吓得闭上眼睛，以为是要责罚她的冲动。

没想到一只大手覆盖在她头顶，轻轻抚摸。

“是我没照顾好你。”

春儿眼睛睁开一线。

孟任的眼眶通红，不知是气自己没有那个本事还是怨自己护不住身边的人。

孟府四丫鬟中年纪最大的春儿张开双臂抱住孟任，憋了很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只是略微习武，对付怡红院门口眼馋的乞丐还行，对付修炼多年的女妖，痴心妄想。

年纪本来就不大，安稳呆在孟府那么多年，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生活平平安安，突然间就受到死亡威胁，任谁也受不了，没有当场腿软掉眼泪，都可以毫不违心的夸奖她一句‘女中豪杰’。

春儿抱着孟任大哭，宣泄内心中的自责，后怕。

许久后，她抹了眼泪，说道：“我们走吧，公子，我再也不管闲事了。”

春儿的心里深深记下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孟任卑躬屈膝的样子，放在田溪，除了有限几户家庭，还有谁能逼的他这么狼狈。

“没事没事，春儿心善，这是好的。”孟任安慰道。

二人胯下的‘宝马’被人上了色，涂了油，如今处理一番，已经没有那么神威，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棕色，与为人称道的汗血宝马相去甚远，想来也是，汗血宝马怎么可能五十两贱卖？

不过作为代步省力的工具，绝对不差。

傍晚天色渐黑，二人爬过一座不算陡峭的小山包，一座小小村落炊烟袅袅。

村头树上有三个小孩，双手团成大洞放在眼睛上左看右看，略过孟任又再度略回来。

这两人长的真好看，是大地方来的吧。

爬的最高的小孩招呼其他二人下树，没有一点怕生，短腿跑路极快，一下就来到孟任身前。

“哥哥姐姐是大地方来的吧，今夜可要留宿？”

从树上最高处爬下来的小孩脸蛋上几条黑痕，脏兮兮，但是一双不算大的眼睛里神气十足。

孟任下马，拍拍他的脑袋说道：“我从田溪来，不算什么大地方，今夜的确是要留宿，可以住在你家吗？”

孟凤千从小教导孟任，眼界要宽，买了许多长阳州各地以及相邻永源州几县轶事以供。

孟任知道沿路没有客栈但还是敢往山里走的原因，就是知道这地方有几个小山村，是一个商人在随手记录的游记中提到的。

这种走南闯北的商贩的手记，于己于人都有十分用处，常人根本买不到地图，买到了也不会如此详尽，于是这些常年在外行走的行脚商或者商队的手记，可以帮助人们了解地形地势以及一些地图上不会标识出来的小地方。

有些如孟任身在的小山村，除了耕种以及打猎外，钱财来源于住客。

没人愿意在这种野山上建客栈，但是一直生活在这里的人就愿意，小山村便相当于是一座客栈。

有些商行的商队做得就是这种游荡生意，走到哪里卖到哪里，瓷器盐巴卖的利润更胜古籍玉石。

至于为何没人打劫这种看起来就是肥羊，干一票够活一辈子的商队，是因为每个队伍中都有强者坐镇，强到每人都可以去做开宗立派流传千古的大人物。

所以不是没人打劫，是打劫的都死了，才流露出一种没人碰的假象。

村口的小孩一边玩乐，一边揽客，什么都不耽误。

“当然可以！我带你们去！”

另外两个小孩的眼里有了艳羡。

爬树最高的小孩名叫朱六九，是这个小山村里最能说会道的小孩，虽然没有老师教导，但是很喜欢与人说话，常常让借住的客人聊得尽兴，临走多拿银子，好多人都承诺说日后再来给他带书，带玩具，甚至还有说带个小媳妇的。

朱六九从各式各样的人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虽然在常识方面依旧有所不足，那只是因为没有亲眼见过而已。

村里人大多没文化，不会夸人，最大最好听的夸赞就是六九以后当村长。

“我听别的客人说过田溪，那儿的官都是好官，禄大知县治理下的田溪，不仅税赋轻，手底下的官大多清正廉洁，不像入长阳州必经的焦县，唯利是图。”朱六九口齿清晰，一边说一边领路。

坐在马上没下来因为孟任在牵马而尴尬无措的春儿惊奇问道：“你是出生在这里的孩子？”

朱六九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是啊。”

“我还以为你去过田溪呢。”

“没有没有，都是借住在我家的人和我说的。”

谈论一会儿，孟任发现这小孩实在厉害，经常不留痕迹的夸人，说话水平直奔大商行的掌柜，叫人如沐春风。

朱六九指着身旁一间泥塑小屋，说道：“到了，这就是我家。”

泥塑小屋不大，一看便知是自己造的，并不怎么四平八稳，也不讲究四梁八柱，孟任甚至怀疑，若是他们住进去，朱六九一家住哪儿。

朱六九看出孟任的疑惑，这也是几乎所有借住者的疑惑，他解惑道：“我家还造了一间房，就在不远处，一会儿吃饭就去那儿吃，二位哥哥姐姐先放下行李，吃完再来吧。”

放好行李后，朱六九领着孟任春儿二人去了炊烟升起的地方，可以闻到大木桶蒸米饭独有的清香。

门是敞开的，里面一男一女正在忙活，想来就是朱六九的爹娘了。

二人是典型的朴实农户，慈眉善目。

唯一奇怪的就是，二人的身体有疾。

孟任不是医师，身体内的暗伤顽疾是看不出来的。

朱六九的爹娘左腿都断了，而且是完全断了，裤腿是空的，裤子卷成球，近一点的距离跳两步，太远了就拄拐。

孟任朝二人笑笑，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坐在桌前与朱六九边聊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