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飞蛾扑火(1/1)
内室的动静愈发大了。
翊炀双目赤红,犹如失了心智。
“让你心思不定!让你赶我走!你跑啊!你不是会跑吗?”
阿鸢早就软成一滩水,每寸皮肤都在淌着泪,向主人哭诉着这切肤之痛,可主人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为了满足恶魔更深的索取。
“我今夜非让你记住这个教训不可!”
“让你离开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动别的心思!”
“叫我滚!想要抛弃我!想都别想!”
阿鸢已是神志模糊不清,她忘记自己身处何地,忘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想去看看,泪水模糊视线。隐约看到有个恶魔妄图将她撕裂,彻底毁去。耳畔旁一直有个穷凶极恶的咒骂声,努力去听,恍惚间竟好似只有重复的一句话。
“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阿鸢大脑一片空白,惟剩无休止的剧痛,还有那恶魔的狂吼。
潜意识中是恶魔施予她无尽的折磨和游走全身的剧痛,她无法摆脱,避无可避,喜枕全然被泪水浸湿,她像一片枯叶被狂风不断卷起,抛向天空又旋转坠地……
“翊炀……”
“救我……”
“翊炀……”
阿鸢喃喃呼唤着这个名字,此刻她完全是无意识的迷蒙状态,无关乎李翊炀现在的禽兽行为和之前的冷酷行径。每当阿鸢有着摆脱不得的痛苦和无助时,无论是清醒还是神智模糊,她会情不自禁呼唤心中那个人的名字。
翊炀是她的爱,她的救赎,深深根植于阿鸢脑海中的是,翊炀是那个可以救她于水火,保护她免遭痛苦,带来生命希望的男人,内心深处渴望翊炀的到来和拯救,渴望那足以将她融化的炙热拥抱……
“翊炀……”
“翊炀……”
低如梦呓的呼唤,一如这一年来梦中千万遍的呢喃。
……
一瞬间,内室忽的一静,翊炀怔了一下,他想听清楚阿鸢在低吟些什么
翊炀舍不得就这样收兵,干脆按住身下人的肩膀,
潮湿凌乱的青丝掩盖下是那张惨白如纸的脸,斑斑痕记印在那本就瘦削的身体上更显单薄。
此刻的阿鸢如同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骤雨,被打捞获救的小猫。
指尖撩拨开沾在脸上的发丝,翊炀一愣。
苍白的脸上全是泪痕,眼眸紧阖,眼角却不断有泪水溢出,人像是昏死过去,惟有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蠕动,像是阵阵梦呓。
李翊炀忙俯下身去,凑到阿鸢耳畔。
“翊炀……”
“翊炀……”
李翊炀心中一痛,来长乐殿的途中,他本已想到更多折磨阿鸢的惩罚手段,可此时,此情此景之下,他如何也狠不下心来。
“就算昏死了过去,你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终究是我。”
李翊炀心软地抱起那个湿漉漉的身体,动情地吻上那冰冷颤抖的双唇。
湿热的舌头侵入阿鸢口中,度来一物。
唔——
混沌中,阿鸢无意识地往下吞咽。
药丸在喉咙里慢慢化开。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气息……
似有一股热流淌遍全身,抚平沸腾乱窜的气血,一切感知觉渐渐恢复过来。
半醒半寐间,阿鸢察觉侵占她身体的掠夺者,是那个……那个想要撕碎、毁灭她的恶魔。
阿鸢浑身一颤,突然惊惧地睁大双眸。眼前是那个恶魔的黑影。
阿鸢全身一僵,血液凝固,时间停滞。视线由模糊渐渐转为清明。翊炀的模样渐渐和恶魔的黑影重合在一起……
回忆如开闸洪流涌进阿鸢脑海,可是如果可以,阿鸢情愿舍弃这一段令她心碎的记忆。
他来了……
幽幽迈着步子,在我翘首期盼中,冷漠地站在那里。
她在痛不欲生药瘾驱使下,一遍遍在他身下低三下四求饶,
那些凌辱……
那些咒骂……
她记得……
统统都记得……
李翊炀忘我地留恋在阿鸢的唇齿之间。吸吮着令他心醉的气息。
阿鸢醒了,可她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挣扎,也不给翊炀回应,整个人就像全然麻木了一样,惟有那双静静流泪的眸子,提示着生命的气息。
不知过去多久,翊炀终于察觉到怀中人醒了,正木然地睁着眼睛。
这一吻,不知持续了多久,唇分时,连翊炀都有些气息不稳了。
“好些了吗?方才我喂给你一粒恸绝,现在是不是已经不疼了?”
阿鸢宛若被人点了穴道般,一动也不动,和昏死过去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睁着眼睛默默流泪。
“阿鸢,求你别这样,同我说说话。”
翊炀这时显得有些不安,于他而言,缓解不安,最佳良方就是死死搂住怀中这团湿漉漉的软肉,不去顾及这样的拥抱是否会让阿鸢痛苦窒息。
“我知道,今日是我做得过火,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是害怕呀,害怕你会抛弃我,阿鸢,我是真的没办法离开你!”
阿鸢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翊炀忽地想起一事,
阿鸢长睫微颤,眨了一下眼睛,更多泪水涌出眼眶,串珠般滴落在喜榻上。
“怎么哭得这么伤心?”翊炀更为惶恐,忙道:“阿鸢,你是爱我的啊!这些都是我爱的表达……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伤心?”
阿鸢默默流着泪,将脸撇向一旁,不再去看翊炀。
翊炀见状更是惶恐,连忙捏住阿鸢下巴,强迫阿鸢同他对视。
“求你了,我受不了你对我这样冷漠,阿鸢……”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太爱你了,为爱疯狂,我才会做出这样丧失心智的事来,求你原谅我,原谅我……”
听着耳边一声声悔恨的低语,阿鸢的心一抽一抽的,她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是她的所有所有,她实在舍不得翊炀难过,尽管翊炀不是第一次将她伤得痛不欲生,但冥冥之中阿鸢知道这不会是自己最后一回纵容他。
翊炀察觉阿鸢泛着泪花的桃花眼隐隐约约起了些变化。木然的眼神中荡漾起了些许涟漪,翊炀长舒一口气,想着今夜没准他还能有戏。
略带薄茧的手掌爱抚过阿鸢每寸肌肤,同时那一声声极其温柔的耳畔软语,攻击着阿鸢心中那本就不牢的防线。
“我爱你……”
“我爱你……”
低醇厚嗓充满了诱人的磁性,谁还会记得片刻前,同样是这个男人,恶毒咒骂发出的骇人怒吼。
“宝贝!我爱你!”
“我爱你!”
阿鸢很快沉醉在男人的嗓音中,恸绝药效奇快,疼痛已然不复存在,只是心上的伤口尚未愈合,男人的爱抚似乎有一种魔力,但凡手掌所过之处,阿鸢皮肤就微微泛起了潮红,皮肤下的血液也愉快地流动着。
不多时,一股股鲜血从四面八方缓缓流进心脏,填满了心脏的空虚。
阿鸢这时再看翊炀的眼神,更多的是依恋。
翊炀低眉,决定赶走阿鸢眼中最后一丝悲伤。
眼角溢出的最后一串泪珠被温热的舌头截获。
翊炀温柔舔去阿鸢眼角泪珠,舔去眼角旁苦涩的泪痕,似乎这样做可以让这些伤心不复存在。
就在这一刻,阿鸢决定原谅他。
阿鸢被这一细微动作彻底击垮防线,翊炀只是舔去脸上那伤心泪水,可阿鸢总感觉翊炀吻的是心上的伤痕,心脏的伤口随着翊炀温柔的动作慢慢愈合,似乎也不那么疼痛。
是啊!
阿鸢会忘记……会原谅……
早一些,晚一些都会原谅……
胸壁紧贴,心意似乎也相通,心跳竟是在同一频率。
扑通——扑通——
惶恐或侥幸,原谅或责难,纵容或绝望,一系列微妙情绪交替出现在二人眼底。
翊炀缓缓抬首,攫住阿鸢双眸。
只在这一个瞬间。
所有情绪皆淹没在这深情对视中,他们在彼此眼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唔——
翊炀确认过眼神,放下心来,伸出手托住阿鸢后脑,炙热的气息压上了阿鸢双唇……
唔——唔——
阿鸢被吻得情动,不愿抗拒翊炀即刻的温柔,回应了他的吻。
翊炀一收到回应,激动得心脏狂跳,当下就把人压在喜榻上疯狂吸吮、掠夺。
阿鸢动了动手指,显然气力恢复大半,此刻她已恢复了身体的自主权,她动了动胳膊,将双手轻轻搭在男人肩头,不久前,倍受药瘾折磨,毫无气力的她,千百回幻想过狠狠推开那个恶魔,可是现在……
只一下,阿鸢只微微犹豫了一下,铭刻心骨的爱不费吹灰之力的战胜了理智,颤巍巍的胳膊环上了翊炀的脖子。
翊炀兴奋至极,再度攻城略地。
阿鸢已沦陷在这场情爱中,任凭男人对她予取予求。
药瘾发作时,阿鸢身体不再属于自己,可当她再度做回身体的主人时,她却主动将身体的支配权献给她深深爱着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是不久前想要撕碎她的恶魔。
阿鸢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反复叫嚣着。
“翊炀,我会纵容你一世,只要我可以……只要我可以……”
唇舌激烈缠绵在一起,二人唇齿间萦绕的竞是恸绝诡异的芳香。
“我对恸绝上瘾了,我对翊炀也上瘾了,翊炀就是我的恸绝……不……不对……恸绝最后会彻底毁掉我……翊炀……翊炀……”
隐隐的,阿鸢竟是有一种预感性悲哀,阿鸢似乎对他们的未来没有最初那样乐观了,说不上理由,只是莫名的感伤,可是那又如何呢?
爱上他!
成了瘾!
无法自拔!
这辈子逃不出情爱的泥沼。
哪怕翊炀会坠入黑暗深渊,我也会紧紧抱着他。
翊炀忽地搂着阿鸢一起坐了起来,阿鸢一阵目眩,她瘫在男人炙热的怀抱里,将头枕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喘息。
隔着薄如烟沙的大红喜幔,阿鸢无意瞥见长案上的一盏灯具。
幽幽火苗将整个灯罩印得通红通红。
一只飞蛾不知死活,它的去路,无法扑进火光中,它惟有焦急地绕着灯罩一遍又一遍打转转。
“飞蛾真傻,迷恋一时温暖光亮,一心扑进火里自寻死路。”
阿鸢失神地想着。
翊炀略带薄茧的手抚摸着爱人的背脊,放肆惩罚之后轻易便取得原谅,翊炀显得十分愉悦,他将阿鸢拥得更紧,欲意温存厮磨片刻,好让阿鸢享受到他的温柔爱意。被翊炀滚烫的怀抱包围着,好像抱着个火炉,阿鸢惬意眯起双眼,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往男人怀里钻,期待更炙热的情爱将她拥抱。
一次次失败却没有放弃的念头。
“飞蛾想必你是爱上火光了,不过你爱错了,你的结局便是精疲力竭而死,明天你的尸身便会静静躺在一堆燃烧殆尽的烛火旁,本不该相爱啊……”
“本不该相爱啊……”
阿鸢蓦然想起了什么,浑身一个机灵,双瞳不自主放大,心脏也因为不安急速乱跳。
“翊炀……”
阿鸢按着翊炀肩头,勉强支起身体,坐直身子与其对视。
“你就是我的火光。”阿鸢捧着男人的脸,含糊不清道。
“我知道飞蛾的结局……那我呢?”阿鸢端详这张对她有致命诱惑的脸,似乎想从这张脸上找到一个令她安心的答案。
翊炀满头雾水,不知所云,他见阿鸢双眸蕴着水汽,神情迷离,脸色一片潮红,想必神志已是模糊不清,已经开始胡言乱语,此刻给予再多温柔也是付诸东流。
嘶哑的嗓音遮掩不住焦急不安。
“翊炀你答应我……好不好……你说……我们会有个……”
唔——
翊炀吻了上去,阻止了阿鸢的自言自语,也将阿鸢尚未出口的“美好未来”四个字堵了回去。
戍时,朗月清风,月色正浓。
夜静谧,眷侣尽缠绵,几番浓情后,芥蒂嫌隙皆归墟。
透过薄若烟纱的大红喜幔,隐约躺着个少女。
少女已然昏睡,不着寸缕的静静躺在男人身边。
男人盘腿而坐,心情甚好。喜被已被他扔至床尾,以便欣赏少女白晰身子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记,都是他的杰作。光是看着心里就扬起极大满足感,他喜欢让爱人沾染上他的气息,巴不得在阿鸢身上打上永远只属于他的标记。
阿鸢双唇嗫嚅发出喃喃梦呓。
翊炀见状,连忙俯身凑近唇边倾听。
“不让…不让翊炀受委屈……”
翊炀听到自己名字。确定阿鸢梦中也在念着他,这才长舒了口气,面露欢喜,漫不经心随口回道:“太子妃都进宫了,我怎么可能不受气?”
“不…不会…过几个月…就安排菲菲住别院……”
翊炀一惊,阿鸢睡梦中竟接上自己的话,惊愕之余,翊炀回忆起确实听说过人在浅眠中可以与旁人对话这一说法,他忽地想起什么,将阿鸢抱在怀里,轻轻晃了晃,柔声问道:你为了乔瑾渊,连女儿家的身份也不要,你那皇兄当真对你那么重要吗?
“当然!”阿鸢梦中脱口答道:“便是为他牺牲也是心甘情愿。”
李翊炀脸色一沉,心头咯噔了一下,双拳不自主紧握。
怀里的人儿微微扭动了一下,显示想调整个令她舒适的姿势。
“可是后来翊炀出现了,他也比我性命重要。
阿鸢梦中咕哝了一句,同时舒服地靠在厚实的胸膛上酣睡。
翊炀怔了半响,心中一痛,久久凝视着阿鸢睡脸,摩挲阿鸢脸颊,忽地覆上那片微凉的柔软,落下一吻,眼中俱是深情,还有宽容。
“阿鸢,若你当真没办法解决现下的处境,我会帮你的。”
这回阿鸢只是无意识地往炙热的怀抱中钻了钻,依偎在翊炀怀中,没作任何回答。
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翊炀面前。
阿鸢本该是东宫王储的替代品,任务完成后方能得到自由。是我的出现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李翊炀缓缓抬起头来。先前眼中那份深情一扫而空,宛若变了个人,浑身散发阴戾之气。
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
阿鸢是我的妻子,我全部的爱,她已经属于我,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旦凡有人会造成我们二人疏远,就等于是拿刀劈开我的心脏。
就算是逆了天道!
我也绝不能失去她!
李翊炀忽地呼吸沉重剧烈。
大红色喜幔不断随风飘舞,看在翊炀眼里成了一条流动着的血河。
龙凤双喜蜡烛摇摇曳曳,透过那片血河印在翊炀赤红的眼瞳中。
印出的是一片凛冽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