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碧沙岗的猫（3）（1/1）

壮壮曾经是高档住宅小区“城市森林”里的宠物猫。他的主人王总是一位大老板，家里装饰得富丽堂皇。因王总业务繁忙，每天在外应酬颇多，怕女主人燕燕在家孤寂，就花几万元把壮壮请回家。

壮壮刚到新家有些不适应，不仅因为环境陌生，更重要的是家里有一只德国黑贝，身强体壮，整天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只他一身黑毛抖动一下，就把壮壮吓得浑身发抖。壮壮在猫族里也算是狠角儿，一般没人敢惹，可在犬类面前，还是有些自不量力。

黑贝起初看女主人燕燕对壮壮颇为宠爱，也就让他三分，假装和他相处融洽。甚至有时当主人的面还把自己的食物让给壮壮。女主人看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也就放心地把他们放到家里独自外出应酬了。

等女主人一走，黑贝就原形毕露：“壮壮，去，把冰箱里的牛肉拿来！”壮壮不敢不听，但又不知道怎样开冰箱的门，上蹿下跳，又没有可立足的地方，爪子都磨出血了，仍不得要领。

“笨死你了！站在最上面，靠左上角，用后腿狠劲蹬外角！对，就这样！开了！”

壮壮因用力过猛，一个趔趄跌到地上，逗得黑贝一阵狂笑。壮壮却跌得浑身疼痛。

“跳上去！在第二格里把牛肉取出来。别给我装孙子！”黑贝命令道。

壮壮挣扎着爬起来，忍着疼痛用力往上跳，又跌了几次才爬到了冰箱的第二格，把一大块牛肉往外一推，牛肉就滚到地上了。

“笨蛋！你不会抱着下来，看把牛肉都弄脏了！顺便把第一格的一盒牛奶拿下来。这次可不许扔地上了！”

壮壮前爪抱着牛奶，看看两米高的地面，吓得战战兢兢。心想，这一下去，没有前爪的缓冲，不跌死也会跌个半死。

“怎么，怂了？你不是‘壮壮’吗？你壮到哪去了？跳呀，唐塔不是跳下去了吗？”黑贝一边嚼着牛肉，一边阴阳怪气地学着电影里的台词。

壮壮无可奈何，只好抱着牛奶，后脚用力一蹬，只觉得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原来他是头先着地的。

黑贝摸摸他的鼻息，看看他起伏的肚腹，确定没死，就若无其事地享受牛奶牛肉去了。

壮壮的魂魄飘飘忽忽地来到一个山川秀丽之所，远处的山冈连绵起伏，层峦叠嶂。湛蓝的天空像用牛奶洗过一般，几片白云悬在空中，他正对着白云凝神，忽然白云化作牛奶从天空纷纷扬扬地飘下，一股浓浓的乳香弥漫在空气中。他尽情地享受着牛乳雨的甘露，贪婪地吮吸着这上天的恩赐。

他缓缓地睁开眼，眼前果然乳香扑面，他下意识地舔舔嘴边的牛奶，怎么越舔越多，头上还下着雨？他抬头一看，黑贝正得意洋洋地拿着喝剩的牛奶盒向他头上浇牛奶呢！一股极大的羞辱涌上心头，但他无力反抗，只是一双仇恨的眼睛怒视着黑贝。

“嘿！小子！你不要用那种不友好的眼神看我。你应该感谢我才对。不是我把你浇醒，恐怕你这会儿见阎王去了。”

六

这时听到钥匙在锁孔转动的声音，黑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牛奶盒放在壮壮嘴边，把吃剩的牛肉碎渣撒到他的旁边，然后躺到他的卧榻上打起鼾来。

女主人进门一看这幅惨象，怒火中烧，来不及换鞋，抄起鸡毛弹子就是一顿狂揍，边打边骂：“你这没良心的馋猫，平时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你这样糟蹋我的东西？我把你宠上天，黑贝还时常把好吃的让给你，你还不知足？”黑贝装作刚睡醒的样子，睁着惺忪的睡眼不住地点头。

“看我明天把你送给街头的流浪汉，让你吃点苦头！”主人仍喋喋不休。

壮壮从此变得沉默寡言，白天女主人出去，他就站在阳台的护栏上看风景。从十八层向下俯瞰，街上的车辆像五彩缤纷的小盒子川流不息，远处能望见诺大一片绿荫覆盖的碧沙岗公园。主人曾带他去过那里赏花，置身青翠，徜徉花海，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

他正看得出神，忽然听到隔壁阳台上有响动。他转头望去，不禁惊呆了：一个浑身雪白的猫小姐正拿着精致的小喷壶优雅地浇阳台上的玫瑰花。鲜红的花瓣上闪着晶莹的水珠，她那粉嘟嘟的小鼻头与鲜艳的花朵互相映衬，那珍珠似的眼睛像一弘清澈的泉水。这时她也向这边瞟了一眼，她很纳闷，这只猫为什么躲到防盗网上？是想逃跑吗？如果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难道他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壮壮，壮壮！”黑贝连叫两声看他理都不理，阴阳怪气地嘲讽，“怎么，永远不和我打交道？想一辈子躲着我？爬那么高看什么呢？看风景玩深沉呢？我告诉你，别给我装高深！快给我滚下来，老子等你伺候呢！”

壮壮这才如梦方醒，看了一眼护栏下的黑贝，又气又怕，仍把目光转向窗外，不想再受羞辱，只盼着主人早点回来。

黑贝见他不予理睬，气得大骂：“你这个坏东西，长脾气了！别不识抬举！等我上去不打断你的腿才怪！”

漂亮的邻居察觉到这边的异常，看到壮壮瑟瑟发抖的样子，又担心又害怕。忽然看到一个庞然大物从窗口跳到防盗护栏内，张牙舞爪地向壮壮扑来。邻居小姐急中生智：“快跳这儿来！”

说时迟，那时快，壮壮急速钻过狭小的护栏，猛跳到隔壁的护栏上，因用力过猛，头撞在不锈钢护栏上，有些晕头转向。幸亏邻居小姐赶过来拉他一把，才没跌下十八楼去。他俩惊魂未定，趴在护栏上直喘气。回头看看黑贝，正如困兽一般气急败坏，上蹿下跳。

邻居小姐牵着他的手，跳下护栏，来到室内。只见这家主人装修得简洁大方，没有像自己主人极尽奢华。小姐让他坐在沙发上，检查他刚才伤在哪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他浑身是伤，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没愈合，有的一片青肿。邻居小姐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扑簌簌地掉落下来，直落到壮壮的脸上。壮壮大为感动，忍着剧痛安慰她说：“没事，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有时我淘气，自己不小心磕得比这还重。今天他也没碰着我，只是我自己刮蹭了一下，抹点药水就好了。”

邻居小姐边抹药边幽怨地说：“他每天在家欺负你，你又无处可躲，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处？”说着眼圈又红了。想想又说：“以后你家主人出去，你就来我家玩吧。我自己也很无聊。我们留心点，等听到你家门响再回去。”

“你家主人如果在家怎么办？”

“没事，他们白天都上班，基本就我自己在家。他们真回来也没事，我家主人很善良，不会责怪我们的。”邻居小姐又问，“说了半天，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壮壮。你呢？”

“丽丽，美丽的‘丽’！”

“真是名副其实呀！刚开始都不敢正眼看你，你真的像仙女下凡一样，太美了！”

“呵呵，有人说话不打草稿。不敢看我怎么跳过来了？黑贝‘汪汪’得我都听见了，有人傻愣愣地听不见。还说不敢正眼看我。”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壮壮羞愧地无地自容：“那是我看街上的风景入迷了。”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是你写的诗？”

“你抬举我了。这是卞之琳的诗。”

“这首诗用在你身上恰如其分，因为你貌美如花，人们看了赏心悦目。”

这时丽丽警觉地支棱起耳朵，然后悄声说：“你家主人回来了。你快回去吧！”

壮壮惊吓得魂飞魄散，立马飞奔到丽丽家的阳台，从防盗网跳到自家阳台，懒洋洋地躺在小垫子上，装作在阳台上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