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当真是厉害得很（1/1）
“大人，那秋官不过是一介奴颜媚骨之人，竟巴结上了嘉柔公主，又三言两语便哄得圣上赐官。我看连那状元郎都不如她风光，人家好歹寒窗苦读十载，她倒好，一上来就是七品官，当真是厉害得很。”
赵琬琰一边为袁监正倒上一杯清茶，一边低声细语，“司天监来了这么一个天子宠臣，只怕不是多了一个秋官灵台郎，而是多了一尊惹不得的老祖宗……”
“够了！”
赵琬琰被吓得整个人猛地一抖。
“今天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过。”袁监正把茶杯重重地摔回了桌上，“退下，别在我跟前碍我的眼了。”
“是。”赵琬琰急忙低头行礼，匆匆退下了。
推开门，一只脚才踏出门槛，就被门外的两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好悬没被吓个半死。
赵琬琰看清了门外的慕安，捂着心口“哎呦呦”地喘了几口气。
慕安憋着笑，虚扶了她一把。
赵琬琰另一只脚终于也迈出了门槛，而后站起了身，拍了拍灰尘，理了理衣摆，前后看了看有没有褶皱，这才竖着眉瞪向慕安。
“躲外面做什么，你想当梁上君子不成？”赵琬琰朝着慕安逼近，没等他回答，又继续好一顿数落，“是的话那也别带累了我啊！差点没被你吓死……”
慕安连声应是。
赵琬琰舒心了许多，便瞥向沉默了半晌的星筠，“这位是？”
刚被数落完一通的慕安摸摸鼻子，低声说道：“这位就是新任的五官灵台郎。”
“什么！”赵琬琰惊呼。
她登时瞪大了眼睛，“她，她，她就是圣上近来亲封的五官灵台郎？”
星筠行了一同辈礼，“正是在下。”
赵琬琰的脸色顿时像变戏法一样，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直接变成绿的，“噔噔噔”快步走开，临走前还再瞪了慕安一眼。
看着赵琬琰虎虎生风的步伐，走得那般快，都快跑起来了，好似后头有鬼追她似的，慕安不厚道地笑了。
笑得虽不至于前仰后合，但到底泪花都出来了。
屋内传来袁监正无奈的声音，“好了，快些进来吧。”
慕安好不容易终于止住了笑，带着星筠进了屋。
“见过袁监正。”两人异口同声，一道行礼。
袁监正开门见山，“五官灵台郎又分为春、夏、中、秋、冬五个同级职位，上一任秋官年事已高，业已辞官归乡，正好圣上便把你派到了司天监来顶了这个缺。你既来了我司天监，便要守这里的规矩。今日就先由归之带着你熟悉衙中事务，后日便轮到你值夜，万不可懈怠。”
“好了，我这里还有事，你们也都干活去吧。”
“谨遵监正教诲。”尽管还有很多疑惑，星筠还是乖乖应喏，然后见监正不再言语，就和慕安一并告辞离开。
走出屋子，两人都不由齐齐松了一口气。
“原来慕夏官也怕袁监正啊。”星筠用陈述的语气说着疑问的句子。
“确实是这样。”慕安苦笑，“袁监正是我最敬重的人，也是我最害怕的人。”
星筠捂嘴偷笑。
慕安走了几步，揶揄道：“对了，我们一同看过赵琬琰的笑话，说来也算是并肩作战的盟友了。”
看来慕安和赵琬琰不是往日有仇就是旧日有怨了。
慕安拍了拍星筠的肩膀，“归之是我的表字，以后你叫我归之就好。”
星筠被他拍得肩膀生疼，无奈一笑，“我及笄时师父未曾给我起表字，倒是起了个道号长平，你唤我长平，或者直接叫我名字也是一样的。”
互通了表字，两人便哥俩好地聊得更加火热。
入职第一步，打入内部，成功。
至于这第二步嘛，熟悉人事环境，就从八卦开始。
“哎归之啊，朝中像赵琬琰和我这种女官会不会极少？”
“当然。”慕安点点头，“女子为官毕竟还是少数。”
“说起来，赵琬琰除了人品不咋样，观测天象的天赋和能力确实没得说。”慕安无不怅惘，“我敢说就算是袁监正，在观测天象上只怕也比不过赵琬琰。”
听慕安这几句的语气，确是佩服赵琬琰的。
想来她能以女子之身，在这男子当权的官场里当上冬官灵台郎，多少也得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两人走到了观星台阁一楼，慕安径直领着星筠来到一张朝南靠窗的书案旁。
“这就是你处理事务用的书案了。”慕安又指了指对面的书案，“对面的就是我的地盘啦。”
星筠看着整洁干净的桌面，笔墨纸砚一一摆放齐整，几缕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案徜徉，一盆绿植占据了书案的一角，微风吹得长长的茎叶轻轻摇曳。
“这是什么？”星筠伸出手指，轻点了几下瓜子形状的绿叶。
慕安无不自得地朗声回答：“这是垂盆草，又叫狗牙草、瓜子草。”
星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你这么一说，再一看，这叶子还真挺像狗牙的。”
“你可别小瞧这狗牙草，它呀，抗寒耐旱，能治烫伤，能解蛇毒，食药两用，据说还对黄疸痢疾有神效呢。”
星筠抱拳，“多谢归之费心啦！”
“嗨。”慕安笑着摆摆手，“这有什么的，此等小事不必言谢，更何况身为同僚，以后互相帮助的事情还多着呢。”
星筠点点头，“你说得是。”
慕安走到自个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忽然哀叹一声，“今日又轮到我值夜了。”
然后看看对面正在磨墨的星筠，提醒道：“后日就轮到你了，可别忘了啊。”
“这个就是按咱们春夏中秋冬的顺序排的对吧？”
“正解。”慕安打了个响指，又风风火火地拿起桌上的一沓纸就朝外头走去，“你先四处看看，待会儿春官和中官他们来了，有什么不懂的你也可以多去问问他们。我昨日忘记把这一旬的观测记录入档了，得赶紧拿去交给主簿大人。”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远了。
星筠笑了笑，看时间还早，其他人都还没来，便自个进入到入职的第三步，熟悉一下办公环境，四下溜达去了。
……
上值的第一日，就这么摸鱼摸过去了。
灵台郎日间的事务都不算太多，春官和中官是两位较为年长的慈祥老者，闲暇之余最爱垂钓下棋，和一众同僚插科打诨，卜卦看图。
这正合了星筠平日里的兴趣爱好呀。
星筠能说会道，三两下便哄得两位老人家的花心，约好了休沐的时候一同去京郊的明了湖畔烹茶垂钓。
出了司天监，就见到玄乙从树上跳了下来。
“等了许久吧？”星筠抱着一摞从藏书阁里头借的书，重得直不起腰来。
玄乙连忙接过，“我刚来没多久。”
星筠顿时无物一身轻，立刻便从荷囊里掏出了一个小钱袋，在手心里掂了掂，努努嘴，“还行，这些钱够咱去下馆子了。”
“走吧，咱俩回去叫上宝音和丹心师叔他们，一起去饕餮斋，庆贺我正式入朝为官！”
星筠甩着钱袋子，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人生第一次，该放纵一下就得放纵嘛。
别人若是金榜题名，为官做宰，那都是金书玉令昭告天下，家里人一般也是大摆宴席，亲朋好友争相恭贺。
虽说自己这只是个芝麻小官，不过约上三两亲人朋友，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那也是应该的啦。
星筠绝不承认是自己嘴馋了。
饕餮斋的卤鹅那可是一绝，前世下山在安平观的时候，明镜真师就带她去吃过一次，至今让她念念不忘。
星筠想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旁的玄乙无奈摇头，只是嘴角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住地微微翘起。
街上一声声的吆喝在黄昏里显得更暖，四处炊烟袅袅升起，嬉闹了半晌的稚童有如倦鸟归巢，一头扎入了娘亲混杂着饭香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