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是爱是恨还是怜(5)(1/1)
第十五章 是爱是恨还是怜(5)
一只乌鸦——魔界信使,撞击须弥的阵法结界撞得何其惨烈。沈澜槐盘着手里的山野玫瑰菩提手持静静看着面前的阵法结界小阵传回的山下的影像:濒死的魔使乌鸦还在锲而不舍地撞击阵法结界,撞得头破血流还依然视死如归不肯罢休地坚持着突破不可能穿透的屏障,一定要把爪子里的东西送来给某个人。沈澜槐用绕指柔想也知道是云飞雪的乌鸦魔使。可是沈澜桉给沈澜槐的“再也不见云飞雪”的承诺已经不重要了,沈澜桉连沈澜槐都不见了。沈澜槐也不知道是在同情云飞雪还是她自己,手里的菩提手持绕了两圈缠在了手腕上,坠环划过菩提珠的声响咯咯噔噔的,绿色的坠穗一荡,放了可怜的乌鸦魔使进来。
云飞雪和照夜清的喜帖还是敲开了独属于沈澜桉的门扉,甚至关澜越震鳞剑带鞘横在沈澜桉面前都没能拦住他离家出走,只能放任他青衣白马一骑绝尘奔赴魔界。
美人夜来花落晚妆,沈澜槐望着漆黑满室空空荡荡的南斋,从殿内陈列到题诗画作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沈澜槐拖着步子走到小矮桌案前在沈澜桉的位置上坐下来,再也忍不住爆发的情绪伏案暴哭。
沈澜桉有留言信笺给沈澜槐的,和当初给云飞雪的一模一样,只是主语换成了沈澜槐的名字。
阿槐:
忘了我,愿卿安好。
——桉
留言信笺里没有归期,沈澜桉是真的离家出走了,行李不多,一匹白马一袭青衣还有一把郁离扇。
沈澜桉自己也猜得到现在碧落峰他妹妹莫澜婧正暴跳如雷,拿了一只灵蛇王蛊要冲下山杀了自己给沈澜槐“报仇雪恨”的情景了,自己对少女白玉蝉干龌龊事情一出他已经被扔进莫澜婧的蛇沼一次了,这次出手的很大概率是她的灵蛇王蛊了,必要了沈澜桉的狗命解恨。
虽然沈澜桉猜得不错跑的也够快,但是他想不到的是拦着莫澜婧的是他最反感的弟弟凌澜庭。
沈沐言大概是对“畏罪潜逃”的自己失望透顶了吧,沈澜桉心里悲恸了一下就把眼眶里的泪水都逼回去了。
有些事情怎么能解释,还有些事情哪有时间解释。
沈澜桉右手牵着缰绳策马狂奔,大拇指摩挲着戴在食指上云飞雪的星月指环,努力压抑着自己五味杂陈的混乱不堪的情绪,专心赶着路,心里默念着快一点再快一点,祈祷着务必来得及。
星月指环 一种开口戒指,一端为星一端为月,开口处拥抱着一块荧惑之石。转换玄元之力,血脉驳杂者使用,相当于拥有两具纯净的灵体,双方各自修行,互不干扰。
云飞雪把自己的灵器交给自己,说是送给自己的大弟子奚洛十六岁的生辰礼,助他成才终有一日名扬天下。沈澜桉知道了他无意中帮云飞雪实现的第一个愿望是什么了,他猜到了奚洛的真实身份了。
沈澜桉正在去实现云飞雪的第三个愿望的路上。跟戒指一起送来的喜帖是很单纯地喜帖,只是它似乎什么都没表达但又什么都明说了。聪明如沈澜桉便依约来抢亲了。
沈澜桉孤身打马过人鬼交界处,越是接近目的地他越急躁,白马快蹄碎砖碾尘所到之处人仰鬼翻。所幸魔界结界本就是个虚设没有耽误沈澜桉的时间,白马前蹄往前一个大跃带着沈澜桉在人群、魔族和鬼怪们惊异的目光中冲进了魔界。
若水大殿殿门前,青衣白马的沈澜桉对黑装华饰的云飞雪伸出手掌,云飞雪愣住且完全愣住。沈澜桉对包围过来的魔族与鬼怪毫不理会,对云飞雪牵开嘴角笑得春风和煦。
“云儿!你若跟他走,魔界南疆该如何?!”,面具下的照夜清看不见表情只有暴吼声表明主人正怒不可遏,绿色的萤火虫振翅声如洪雷。
可沈澜桉这一笑勿需多言,云飞雪早已对照夜清的警告充耳不闻。云飞雪不再犹豫了,把盛装的自己交给了沈澜桉,跨上了他的白马抱住了他的腰肢攥紧了他的青衣。
沈澜桉的白马马蹄踏过魔族与鬼怪宵小,眼看着就要绝尘千里。大司命冰魄和少司命濯魄魔器都出了手阻拦。沈澜桉没有轻敌小心应对郁离扇以最终形态长剑杀出重围。
“不追?”,少司命濯魄明知故问地,询问她姐姐的意思。
“不追。”,大司命濯魄悠了个闲地转身回若水大殿内。
沈澜桉的白马停在了只身挡在魔界出入口的北疆魔君无忧君面前,沈澜桉握着郁离长剑的右手有点轻颤了,左手抓缰绳抓的也更紧了。云飞雪闭起双眼脸埋在沈澜桉的后背背窝里,抱着他的腰肢的手默默收紧着也在抖抖索索。
对峙良久双方都没有动作,主要是沈澜桉和云飞雪不想认命又自知接不住无忧君哪怕一招,两人别说不敢轻举妄动,整个就是一个紧张的大动作,身下的白马也被气氛感染跟死了一样安静地一动都不敢动。
一身银灰色长袍勾勒着颀长的身形、面容更是俊俏得像画中人的无忧君轻启朱唇想说点什么又放弃了,口腔里的话绕了个弯呵出口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无忧君往边上迈开一步让了路。冷汗涔涔的沈澜桉见状都来不及做震惊还是其他什么的反应,下意识地毫不犹豫快马加鞭未下鞍带云飞雪马不停蹄冲出了虚设的魔界结界,生怕无忧君反悔一样跑得飞快且跌撞。
照夜清是被自己的小团子拦下的。
“父王......呜......呜......怕怕......云姨姨也......哭哭......”,小照殿红抱着一只小鬼玩偶紧抓着照夜清的盛装衣摆,仰着一张血溪纵横的小鬼脸音调糯糯泪语凄凄。
照夜清自己家的小团子一哭眼瞳中的红莲枯萎,他坚硬如铁的心就柔软成绵。照夜清收起暴动的鬼息,萤火虫温柔点缀在小照殿红的周身。
沈澜桉的白马驮着佳人打马再过人鬼交界处,更急躁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白马快蹄碎砖碾尘所到之处人仰鬼翻。所幸身后没有追兵,白马前蹄跟来时相反的方向一个大跃在人群、魔族和鬼怪们惊异的目光中远去变成了一个斑点。
鬼王照夜清以魔界南疆相要挟强娶魔仙云飞雪未能如愿。魔界南方疆界失去领主魔君云飞雪,一方魔疆动荡失控,一疆魔族祸乱四起。
沈澜桉带云飞雪回到了她的“第二个愿望”——苍州苍川苍水沧溟城的一处豪华精致的水榭楼台处。云飞雪在照夜清的帮助下从沈澜槐他们身边带走了沈澜桉的那次,让沈澜桉倾家荡产买给她的。这里的桌案上依旧灵糕清茶,黑白棋子们也在棋盒里静候着。
彼时他们相对而坐,沈澜桉的郁离扇扇底风悠悠然,带着他两鬓散至精巧的下颌线处的碎发飘飘乎,撩着云飞雪的心尖痒痒的,此时依旧如此。
须弥山柔只峰大殿内,沈澜槐手握狼毫在她和凌澜庭的喜帖上勾勒笔画。其实全部都已经写好了的,沈澜槐在写第二遍。
少女白玉蝉不顾宵禁摸着黑一边摔一边跑火急火燎地闯进来,重重跪在沈澜槐的案前声泪俱下。
“师娘......师尊不是大家说的那样!!”,少女白玉蝉哭了好几天第一次开口,话都哽咽在喉咙里艰难发声,“是我......咳咳.....咳......是我......”,少女白玉蝉咳嗽缓着难受的劲,又急又恼,“是我一直以来对师尊......”,少女白玉蝉抓着自己的衣襟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鼓起勇气坦白道,“我解开衣服......投怀送抱.......”,少女白玉蝉再也忍不住悲切的哭声,“但是有弟子路过看见了......为了护我清誉......把桌上的酒坛摔碎了......他一口都没喝过......他推开了我的......师尊让我不准说出去......不然就杀了我......我很害怕....然后师尊被恶意诟病.......”,少女白玉蝉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师娘......对不起......是我不检点......是我的错......”。
沈澜槐还在写喜帖,她并没有充耳不闻,她一个字一个字听得认真且清晰,可她一笔一划书写的手指丝毫没被影响。少女白玉蝉头也不敢抬,一边磕头一边道歉,实在是用尽了力气起不来了便保持着上身伏跪在地上的姿势,哭得哀恸。
“我知道。”,沈澜槐冷冷开口,声音比夜晚还凉如水。少女白玉蝉愣住但又没完全愣住,小声抽泣着。
看着桌案前可可怜怜伏跪在地的少女白玉蝉沈澜槐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她放弃了写完这第二遍请帖,放下毛笔把它架在了笔架上起了身,缓步走到少女白玉蝉身前弯腰扶她。少女白玉蝉没有辜负沈澜槐的好意直起了上身却没有完全起身,转而顺势抱紧了沈澜槐的腿哭得又一轮撕心裂肺。
“师娘......对不起......你对我这么好......可我.......可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哭少女白玉蝉再也吞吐不出任何别的音节。
沈澜槐虚弱地向上牵了牵唇边挂了一个寡淡的笑意在嘴角,“傻孩子,你能有什么错呢?”,沈澜槐伸手揉着少女白玉蝉毛茸茸的小脑袋安慰着她,“你一个情窦初开的孩子,倾慕师长算什么错。”,沈澜槐也对少女白玉蝉交心坦诚道,“我从始至终都知道,你师尊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我难过的是,他明明知道我知道,却还是把我拒之门外。”,沈澜槐心里太累了,虚弱的嘴角终究还是挂不住这寡淡的笑意了。不管怎么说,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云飞雪不是吗?
“你应该去找他问清楚。”,凌澜庭的声音冷冷清清混着夜色里清清冷冷的空气呵气成霜。凌澜庭怀里抱着青鸾神剑在殿门外靠着门框背对着里面开了腔。
“不哭了乖,触犯了了宵禁罚你去凌霄峰静室跪一夜。”,沈澜槐把哭得虚脱的少女白玉蝉扶起来了,“你师尊和你之间的事情切记守口如瓶,这事不准再提了。”,沈澜槐重新簪正了少女被白玉蝉快掉落的竹簪,“我和你凌师叔有事要谈,你自己去领罚。”,沈澜槐打发少女白玉蝉离开。
少女白玉蝉不敢再做逗留,对殿门外的师叔凌澜庭行了跪礼后毕恭毕敬退走了。
沈澜槐走到殿门口在殿内也倚着门框靠了过去,隔着一扇门框与凌澜庭背靠着背,“哥哥......对不起。”,沈澜槐泪眼朦胧地道着歉,拼尽全力把泪珠困在眼眶里。
沈澜槐哽咽着的压抑哭腔揪紧了凌澜庭的心,“我是爱你的,而你是自由的。”,凌澜庭喉头滚动着把满心的委屈混杂着寒夜的冷空气都吞进肚子里,“我放你走,去找他吧。”。
沈澜槐最终还是没能忍得住,泪水决堤惊动荒野。沈澜槐一把拽掉了头顶她皇兄萧肃特意为她的婚礼定制给她的精致金莲花发冠,掷地有声中如瀑墨发随着她转身跑出大殿门框的身形游曳。
凌澜庭看着擦肩而过却毫不留恋的沈澜槐跑下山渐行远的背影,动作还是没能违得了心站直了身形追出去了一步,又隐忍着停了下来。凌澜庭盯着手心里抓住的一缕虚无缥缈的夜风,心里空荡荡的。这一刻凌澜庭心下竟莫名其妙地跟那时梦境里,手心穿透了神明少女对他来说虚无的裙摆抓了个空的梦境凌澜庭狠狠共情了。
凌澜庭从手指的缝隙里瞥见了一双黑靴,整个人都泄了气心痛难捱埋在关澜越的肩窝泪水成河堤失守,哭腔压抑,“为什么不是我?我哪里比不上他?”。
“互不相欠。”,沈澜桉收扇起身欲离。
云飞雪追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了沈澜桉,“不想放开......不想放开你。”,云飞雪的眼泪滑出眼眶,是透明色的难过。
“我去去就回,你听话。”,云飞雪细细碎碎的抽泣声哭软了沈澜桉的心,他叹了口气结束了僵持,柔声哄着妹妹。
“好。”,他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云飞雪很听话放开了沈澜桉。
沈澜桉走了两步顿住,回过头对云飞雪又一次笑得春风和煦,“回来给你带你爱吃的小甜糕。”。
夏日晚风吹得水榭楼台外面的槐花花瓣纷纷扬扬落进来缠绕住云飞雪的衣摆,云飞雪春心荡漾乖巧地嗯了一声,目送沈澜桉离开的背影。
“能不能不把我当亲妹妹啊?该当你亲妹妹的人是沈澜槐。”。沈澜桉离开后,孤独和失望还是侵蚀了云飞雪的心,云飞雪跪坐在满地残花败朵的槐香上抱紧自己掩面而泣。
云飞雪浑身漆黑如墨的一套华贵婚服衬得她苍白的皮肤更苍白了,她头顶上暗红色的彼岸花花冠的花瓣在她的悲泣声里,纷纷凋谢混入身下的槐花败朵中却难以“以假乱真”。
情到深处,知悔不愿悔,因为深爱,所以偏执。
沈澜桉赶到城郊时,小村落的邪祟之事已解决。茫茫天地间残垣断壁上,一袭杨妃色衣裙的绝色佳人风华绝代,撑着一把千机伞等了他好久,沈澜槐的山茶玉簪上反射着漫天霞光刺得沈澜桉眼睛生疼。
沈澜槐绿色的眼波宁静地荡在沈澜桉琥珀色的眼眶里,她轻薄的面纱被夏风玩弄着撩拨沈澜桉的心弦。沈澜桉眼神躲闪了一下,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白靴一步一步“不听使唤”地走向沈澜槐,走近后顺手接过沈澜槐手里的伞撑高笼罩起两个人的空间。
“给妹妹的小甜糕,喏。”,沈澜槐腾出手了从怀里拿出一包包装精致的糕点盒子递给沈澜桉,“你还能再早一点,人家都打烊好久了。”,沈澜槐轻责沈澜桉磨磨蹭蹭的让她好等。
沈澜桉不敢看沈澜槐摄人心魄的绿宝石眼眸,呆愣愣撑着伞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接包裹像个做错事的大男孩。沈澜槐觉得他有点可爱,噗嗤一声笑出声。
晚风终于看不下去两人之间太过默契的沉默,突然肆虐了一下吹落了沈澜槐脸上的面纱,沈澜槐借势踮起脚尖吻上了沈澜桉的唇瓣。
沈澜桉被沈澜槐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惊动撑着伞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伞杆,另一只手下意识地环住了沈澜槐的腰肢把她抱进了怀里。沈澜桉再也假装不下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更热烈地回吻着他的小姑娘。
沈澜桉没有“放肆”很久,他还是推开了他的小姑娘,想了一下又把包装精致的小甜糕盒子拿过收好,动作生硬又特意疏离。沈澜槐难以置信地盯紧了沈澜桉眼眶里的琥珀石,眼神急切地确认她哥哥突然是在搞什么飞机。
“沈大小姐新婚快乐,祝你与凌侯爷幸福美满。”,沈澜桉早已憋回了满眼的碎光,换上了冷漠的伪装,“作为亲哥哥,错过你的婚礼我很抱歉。”。
“我没有嫁给凌哥,请帖都没发出去,我逃婚了。”,沈澜槐觉得有点好笑,耐心解释了一下。
“再回去就是了,又不是不干净了回不去。再说了你放心就算你脏了他也要你。”,沈澜桉人渣极了什么垃圾话都说的出口的,当对他的小姑娘说这种话他才有自觉知道自己恶心透了。
“沈澜桉!!!”,沈澜槐气哭了,她第一次这么暴怒,嘶吼的对象竟然还是她最爱的男人。
沈澜桉鼻腔里冷笑一声,手下运了个力凝聚成一个水色的气息紊乱的小灵球,托于手掌举起来给沈澜槐看,“我这停滞的修为怎么配得上你?”,沈澜桉也觉得自己太好笑了便笑了出来,他干笑声嘶哑着也吼了回去,“你tmd就应该嫁给凌澜庭!!他什么都比我好他什么都有!!我算什么东西跟他争?!!我tm自取其辱够了!!!”,沈澜桉在事赶事的状态里心里所有的郁积都爆发了,“郡主你玩够我的感情了吗!!?”。
“我没有......我不是......”,沈澜槐胸腔剧烈起伏着,脸色苍白泪痕交错,被气到快说不出话来了,“我在你心里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那又如何?你只能给我亲一下罢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沈澜桉手里水色的小灵球被他捏爆了,垂了手于身侧剧烈地颤抖,正被他捏紧了拳头压制着,他故意说着反胃的话赶着他的小姑娘离开他,“那晚就差一点,我就可以如愿以偿对白玉蟬......”。
一声清脆的耳光粗暴地打断了沈澜桉再编不下去的谎言。沈澜槐恶狠狠瞪了沈澜桉一眼泪水彻底失控,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拖着苏梅色的披帛,呜咽着伤透了心的声腔跑进黑色的夜晚匿迹。
有血腥味在沈澜桉口腔里蔓延开,他喉头自觉滚动着吞咽下肚。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沈澜桉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僵硬的挨过打的姿势久久回不来神。深夜时分的风吹得沈澜桉的心好冷,有一种窒息的冰凉刮他的骨,不时便暴雨喧天。头顶的音节悦耳压得沈澜桉迟钝地发觉右手好酸,才猛然惊觉到妹妹的千机伞还被他撑在手里。这一刻凄冷的夜风裹挟着暴雨的冰凉,刺骨的寒意似一记重锤彻底钉进了沈澜桉的骨髓。
沈澜桉惊慌失措地收起了伞追着沈澜槐离开的方向狂奔,他一边在大雨里奔跑一边声声唤着他的阿槐,倾盆大雨打得他湿了个透,一声突如其来的惊雷生生把害怕凿进了他的血管。
对不起,我原本以为我一个人可以扛下所有,一马一夕天涯沦落。可我错了,我扛不住没有你的以后,你才是我最后的行李。
沈澜槐倚靠在沧溟城长街尽头一处堆满杂物的墙壁,淋着大暴雨抱着膝盖埋着脸哭得悲悲切切,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子委委屈屈。沈澜槐头顶的暴雨蓦然停歇了,有极其悦耳的伞面接雨声轻唤着她的目光上移。
“阿槐,我们离开须弥吧?”,沈澜桉整个瘦削的身形都淋在大雨里被气愤的雨滴殴打着,他弯下腰撑开千机伞为他的小姑娘遮风挡雨。
“好。”,沈澜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好久才柔柔应下,恢复了一点力气便站起身扑在了沈澜桉的胸口上,压抑着的啜泣再一次彻底爆发成爆裂的哭声。沈澜桉牢牢抱紧了他心尖儿上的小姑娘,把她的难过都摁进自己的心室消化掉。
客栈里沈澜桉挨着床边随意地坐在地上,手里牵着床榻上沐浴便衣后的沈澜槐的手,准备哄她安心休息。
“一定要回去一趟吗?”,沈澜槐太知道沈澜桉几度张口但又咽回去的是什么了。
“一定要。”,沈澜桉把沈澜槐的手牵到嘴边吻了一下,无奈地表示自己的无奈,“不得不去了。”,沈澜桉对自己很无语,“我忘了把云儿的灵器还给她了。”。
沈澜槐鼻腔里轻哼了沈澜桉一声,把手抽出来翻了个身背对着沈澜桉不理他了。哥哥食指上星月指环太硌手了。
“在魔界情况太紧急了没顾得上!”,沈澜桉坐直换了跪姿给他的小姑娘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我离开她的时候也太着急了才忘了。阿槐你理理我......求你了......”。
沈澜槐翻回身看着跪在床边着急慌乱的沈澜桉,心里欢喜哥哥在紧张她的小情绪,“你的意思是......你骗她的?我以为你是特意出来给她买小甜糕的......你出任务的地点刚好有一家......”。
“她其实不喜欢吃小甜糕,我总是给你买,她每次都抢说自己也喜欢吃。”,沈澜桉解释道,语气里有点心疼。
沈澜槐听得出来沈澜桉对云飞雪的心疼,是心疼妹妹的那种心疼。沈澜槐重新牵起沈澜桉的手握紧放在脸颊上,荧惑之石不觉得硌了,“早点回来,我等着你。”。
“好。”,沈澜桉喜笑颜开,一整颗心终于安顿下来了,“那我能起来了吗夫人?”。
“想得美!我还没消气呢,再罚你跪一盏茶的~”,让你离家出走不带我。沈澜槐娇嗔着又轻哼了沈澜桉一声。
沈澜桉嘴角衔笑在床边跪得更笔直了,给他的小姑娘掖了掖被角,哄着她入睡。
包装精致的小甜糕食盒递在云飞雪手里的时候,云飞雪甚至有点恍惚面前的沈澜桉其实是梦十则,可转念一想梦十则还在闭关这才承认了“沈澜桉回来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现实。
“澜桉哥哥......”,云飞雪泪眼朦胧哽咽着开了口想要再次确认这不是梦境。
“这个还给你的。奚洛是很优秀的孩子,他可以靠自己。”,沈澜桉把食指骨戒处的星月指环摘下来给云飞雪戴上,“云儿你保重自己。”,道别的字音刚落沈澜桉转身跨步就走。
可沈澜桉没能如愿,云飞雪跟之前一样梅开二度追了上来抱紧了他的腰肢把自己的脸埋进了他的后背,云飞雪的泪水浸透了沈澜桉的青衫在他的皮肤上延展,意图让他共情自己透明色的滚烫的难过。
我放开过你一次了,这次我不能再欺骗自己让你一去不返了。
沈澜桉一根一根掰开了云飞雪的手指,云飞雪一遍又一遍双臂禁锢住沈澜桉的腰肢。云飞雪细细弱弱的哭声敲碎了了沈澜桉坚硬冰冷的心室门扉,沈澜桉不挣扎了任云飞雪依赖着,心绪紊乱。
云飞雪的眼泪沿着沈澜桉的脊椎处的皮肤蜿蜒向下流淌着,沈澜桉觉得好累,想出声哄一下云飞雪别哭了,却又没有张嘴的力气再跟她好好谈谈。沈澜桉挣扎着晃了晃头也没甩掉晕乎乎的倦意,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云飞雪被沈澜桉突然向后仰倒压到自己身上的重量一怔,赶忙稳了一下身形扶着他就地坐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有被烫到。沈澜桉眉目间的痛苦明着写着“走火入魔”四个显眼的大字,云飞雪来不及多想便起手运灵纠正沈澜桉狂乱的水色灵息在他的灵脉里的逆流。云飞雪的灵修火候不够救沈澜桉的,云飞雪想都没想换了魔息导流沈澜桉的灵息回正。
云飞雪的心里一点点爬满了温暖的疼痛,是那个时候面对她的无忧君哥哥,她的澜桉哥哥自知没有任何胜算,情急之下急火攻心暗暗爆了灵脉打算以命换命放手一搏,是准备真的拼上性命带她离开。抛开别的都不谈,沈澜桉真的很爱惜云飞雪这个妹妹。可对云飞雪来说,可不可以不是妹妹,答案显而易见地令她心碎。
云飞雪为沈澜桉导息之后已是完全虚脱无力满身的大汗淋漓,她的灵力和魔力全都空槽了。所幸自己乾坤袖里有一株荼白,不然云飞雪也不知道怎么救沈澜桉了,恃才自傲如沈澜桉让他堕魔不如给他个痛快直接让他死。
荼白 魔族的圣花,外表洁白轻柔,蕴含的力量肆虐狂暴,花朵可短时间提升力量,茎叶可提升魔的资质,没有后遗症,相传是魔尊水云身培养的
这玩意,云飞雪会倒着用,功效变更可以给灵修净魔气。所以沈澜桉接收了云飞雪的魔息不会损身毁性,走一遍当初沈沐言的老路。更别说哪还走得了那老路,哪有金丹还能再换给他。
只是云飞雪也有私心,荼白包裹着一颗黑色小药丸喂进了沈澜桉的嘴里。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把你留下来了呢?
沈澜桉醒后紧张地探了探自己的金丹确实没有魔力侵蚀的痕迹放下心来,信了云飞雪的魔息相救没有后遗症。沈澜桉刚舒了口气黑色小药丸的药效就开始作用于他的精神和下身了。
“云儿!你还干了什么?!”,沈澜桉觉得身体燥热难耐地有点离奇,情丝紊乱纠缠拧成了了乱麻。云飞雪应该不会骗他入魔,难道是净魔后还有什么副作用?一时的还是永久的??
“蚀骨香,一种剧毒的媚药.药效迅速作用于情丝之际,男女之事后毒解,不解即死。”,云飞雪当着沈澜桉的面也吞下了一颗名曰蚀骨香的黑色小药丸,“澜桉哥哥,要了我或者一起死。”,云飞雪笑得又美又媚,眼波里丝毫不掩饰自己就是个疯批,更何况疯也是为你疯的。所以澜桉哥哥啊,你会怎么选呢?
沈澜桉选择死。他毫不犹豫地起身跑路,趁着云飞雪还没有恢复力气无法再阻拦他,强忍着下身难受的劲跌跌撞撞出逃了。自己的情丝打着结捆绑着灵脉越勒越紧的沈澜桉没法顾云飞雪的死活,亦没有葬身之处的具体地址,郁离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腰带里滑出丢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