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风止于秋水,我止于你(1/1)
第十七章 风止于秋水,我止于你
沈澜桉在凌霄峰的处刑台上被缚神锁捆住了灵力,多亏固定着手腕的铁索吊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沈澜桉才能半死不活地罚着跪。
凌澜庭撞开了拦路的弟子们硬闯了,被沈沐言下令连只蚊子都不能放进来的守备森严的处刑台,一把揪起沈澜桉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扯到自己面前气得声音发抖,“你tm伤害阿槐还少吗?!现在连你们之间的孩子都不放过?!你生!!tmd我养!!!”。
关澜越紧随其后顺便斥退了弟子们,此时也冲上了台阶手里还拎着一根长鞭要再教训沈澜桉一顿。关澜越正准备拉开凌澜庭给沈澜桉这个狗弟弟好看,沈澜桉扯开了嘴角的血痂笑了,脆弱又心酸的笑声从沈澜桉虚成一缕残风的身体里无力地暴走着。
“阿槐和孩子......”,沈澜桉使出浑身的余劲抬起脸看着弟弟和哥哥喑哑的泣音缥缈,“我能怎么选?”。
凌澜庭和关澜越都明白了什么,凌澜庭愤愤然放开了沈澜桉的衣领。沈澜桉重新重跪下,被铁索吊着手臂支撑着败柳飘絮一般孱弱的身体。
关澜越收了鞭子金色的灵力流转探了探沈澜桉的金丹,早前那缕不探不觉的细线一样的魔息消失了,看来真的是在魔界逗留的时候不小心侵入的。
关澜越气急败坏实在没忍住又扯起了沈澜桉的衣领,拎着他这个半死不活的鬼样子怒火中烧,“你tm敢修魔我废了你听见了没有!?”。
“你们要不要这么看得起我?我仙都修不明白还修个屁的魔。”,沈澜桉嘲讽的语调不知道是在笑话自己,还是嫉妒哥哥和弟弟。
关澜越的心被看不见的两只手拧毛巾一样用力地挤压着,他咬了咬后槽牙压着火手下扯着沈澜桉的衣领往边上一甩,转身步履匆匆离开了这个让他心疼的过于具体的环境。
凌澜庭看了一会青衣染血没一块原本颜色的,沈澜桉昔日纤尘不染的单薄衣衫正滴着涓涓细流的血水,沉默良久也转身离开了这个快要把他的心脏里的氧气抽干的地方。
唯有处刑台下十万年不息的蓝紫色火焰,温暖着沈澜桉被坚冰冰锥一下又一下猛凿的心室。
过了小半个月,沈澜桉终于再次见到了心爱的妹妹,只是这个见面的意图把他千疮百孔的心室里的冰锥一根一根拔了出来,沈澜桉的心脏再次血肉模糊地开始抽搐。
关澜越等一行人还是只能在高台边围观,莫澜婧拉着沈澜槐的手不放,小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莫澜婧身上的苗疆银饰碰撞着声音清脆悦耳,沈澜槐听在耳畔很是舒心。
沈沐言认命地叹着气起手运灵,给宝贝女儿身体里的的小生命编织着一个金光罩一样的保护圈,“孩子有我的灵息护着,不会有事。”。阿槐啊阿槐,你这个性子真跟你干爹萧索一摸一样,爹爹的心都不够疼的。“你们若是扛过了火灼之刑,我就依你的愿留下这个孩子。”。
“谢谢爹爹~”,沈澜槐弯起眉眼复见笑颜,沈沐言心里只觉得这副跟东方青岚一模一样的眉目真的太耀眼了,它们折射的光线切割着自己的眼球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沈澜槐手心捂上了自己的小腹护着似乎是准备好了赴刑,转过身正对着艰难从跪姿双腿打颤站立着的沈澜桉也笑起来,完全不顾她哥哥对她猛摇头气音微弱努力发声告诫她的“不要”,沈澜槐的笑容依旧甜甜的。你的绿宝石眼眸好看得太过失真了啊宝,沈澜桉的琥珀石瞳孔湖中心泛起一片涟漪。
凌澜庭伸手拉住了一步一步稳稳走向沈澜桉的沈澜槐,“值得吗?”,凌澜庭对妹妹的心疼在胸腔里扩散开,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值得!”,沈澜槐偏过头看着凌澜庭的黑曜石眼眸,坚定地点了点头轻轻拉开了他的手。
沈澜槐从走变成了跑,奔向被缚神锁固定住手脚挣脱不得的沈澜桉。
沈沐言等一众人看着沈澜槐的墨黑色长发和杨妃色衣裙推推搡搡,把她送进了锁在处刑台上的沈澜桉的怀里。
处刑台下的烈火突然一个兴奋,沿着处刑台的边缘往上蹿出好大一截火势。
沈澜槐一只手捂着小腹把自己的灵力也编织进沈沐言为小生命打造的灵息保护圈添砖加瓦,一只手搭在沈澜桉的肩膀上借力站稳虚弱的身体。沈澜桉右手发了狠一用力生生拽断了深嵌在十万年石柱里的缚神锁链条,终得自由抽过手抱住了沈澜槐,手心贴着她的后背把自己抽离的出来的所有灵力传递给她,不顾自身安危死死护着自己的小姑娘。
“怎么这么傻?”,沈澜桉眉目间纠缠着心疼与无奈。
“若能与君共度,又何惧荆棘载途、烈火燎原?”,沈澜槐用下巴蹭了蹭沈澜桉的胸口,明明还是气若游丝的虚弱样,但态度极其坚硬:这个孩子不管是正在吸纳我的灵力“小恶魔”,还是会吸食我生命的“小恶鬼”,我都要为我们生下来!
沈澜桉托着沈澜槐的背往怀里压了压,低下头吻住了她苍白的唇。沈澜槐往上踮了踮脚也回吻着她的大男孩。
沈澜桉和沈澜槐脚下的处刑台精密符文流动着形成了一个新的四处透风的透明屏障式站台,原来的处刑台台面归集于周围的石柱机关里,处刑台下十万年不息的上古灵火雀跃着吞噬了拥吻着的两人。
痛,实在是太痛了。沈沐言捂着心口的右手紧紧捏了捏衣料旋即放开,他抬了抬手处刑台的石柱中咬合的齿轮转动声里处刑台石台重新被送出排列组合恢复如初,缚神锁重新被回收进石柱里。蓝紫色的十万年上古灵火被重新困于处刑台下不甘示弱地抗议。
沈澜槐趴在沈澜桉怀里一同倒在处刑台上,奄奄一息生死一瞬。
凌澜庭回了一趟凡俗,凌氏侯府物是人非,昔日繁荣之景不再只府邸威严依旧。凌澜庭回到了自己的小别院坐在小时候常翻越的栏杆上发呆,青鸾神剑苍青色的光芒迭起,青鸾神鸟满院蹁跹起舞。夏末微凉里满庭铃兰随夏风枯萎,花絮飘飞簇拥着扑向凌澜庭,人间下了一场雪予他。
“哥,奚洛这孩子就拜托你多照拂。另外......也替我托凌澜庭多多提携他。”,刚刚恢复行动能力的沈澜桉跟他大哥在竹林里散着步,竹林里清新的空气让沈澜桉重新感受到了活着的喜悦。
“看我心情。”,关澜越手里的折扇悠悠然,坏笑着回应道,“小凌那边你自己跟他说。”。
“......”,你无情,沈澜桉心里吐槽。
雨后新泥的芬芳混着青竹的香调直往关澜越的鼻腔里钻,企图荡涤他心里的烦忧未果。
“去意已决?”,景澜仓在南斋陪沈澜桉煮茶品茗。
“真是一个比一个往我这跑得勤。”,沈澜桉好笑道。“嗯!”,吐槽完的沈澜桉举杯饮茶的空隙里,非常肯定地回复了景澜仓的问题。
“能不能留下来?”,景澜仓心事重重写了满脸。
沈澜桉只当景澜仓这个弟弟不舍得自己走,对着他笑得和暖表示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了。沈澜桉没有纠结景澜仓看他的炙热眼神里面,翻涌着什么样具体的感情。
“我不明白!!”,碧落峰红枫林里,莫澜婧抱着沈澜槐整个小脑袋搭在她的肩头闷闷不乐地赌气道。
枫林晚峰落,长风盈满袖。沈澜槐夹在耳边的芍药花娇艳欲滴,映衬着她的脸庞美丽异常,仙女不语拍着另一位仙女的后背哄着作了答,“我也不明白,我听他的便好。”。
凌澜庭心情沉重地刚一踏进须弥的山门,就被侧倚在山门门框上恭候多时的关澜越直起身匆忙追上一步,整个人搭在了他肩膀上。
“看不见你哥哥?”,关澜越寻思自己这身衣服,是不是跟黑夜融合得太过于恰到好处了。
“没注意。”,凌澜庭觉得最近真的好累,雀食连他大哥的灵力都没力气探知到。
“明早去送行吗?”,关澜越没打算起来,压在凌澜庭的肩膀上问道,小心翼翼捕捉着他的情绪。
“嗯。”,凌澜庭不小心展露的低落心情,复又往心里藏了藏还是没能逃过他哥哥关澜越的眼睛。凌澜庭意识到关澜越安慰的话头就要启唇抢了个拍问他哥,“穹灵峰内门那几个孩子怎么办?自学成才吗?”。
“小桉教得都差不多了,不用太操心。主要是奚洛,小桉求你抽抽空多提携提携。”,关澜越顺着弟弟凌澜庭接下话题。
“他自己的徒弟自己想办法,我没空。”,凌澜庭秀气的脸刷地一下结了层冰,冷言冷语道。说着话凌澜庭的一边肩头往下一沉,关澜越的重心一失趔趄了一下,凌澜庭烦了甩下他哥哥自己回了上玄峰。
关澜越看着燃了些怒气凌澜庭疾走的背影,也只能合着扇子在手里敲了敲摇摇头做无奈状。
沈沐言在弱水大殿主位上喝着沈澜槐敬的早茶,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就要失去她了。大殿两边的副位上的澜字辈的孩子们阴云密布的脸上外显的小情绪,似乎在为沈沐言心头刚刚涌上的不安做好了铺陈。
“师尊。”,沈澜桉这个大狗崽子果不其然搞事情了,从第二把副位上起身走到大殿中间,正跪得板正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沈沐言放下了茶杯,似乎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沈沐言太了解自己的“亲”儿子了,所以身心疲惫的沈沐言满腹疑问:真的非走不可吗?
“穹灵峰为聘、郁离扇为礼、金丹为誓,我愿意以我所拥有的一切换取与阿槐红尘故里。”,沈澜桉双手奉上郁离扇。
一炷香又一柱香,沈澜桉长跪不起。不知几炷香后,沈沐言还是从座位上起了身走近沈澜桉接过了他手上的灵器。沈沐言旋即背过身去,不愿再看哪怕一眼这个令他捉摸不透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沈沐言还是接受了沈澜桉的叛逆。在沈沐言的心里,孩子有孩子非要这么做的理由,他是一个太过合格的爹了,所以他应允了。
沈澜槐把耳鬓的芍药轻柔取下还给邬澜渊,“谢谢五哥哥,多亏你的花给孩子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息,照顾了我们母子良久。”。
邬澜渊接回他的姜黎,盛了满眼的担心看着沈澜槐道,“阿槐,你们大可以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阿槐......别走.......”,莫澜婧满身的苗银饰物随着她摆头的动作叮铃作响地异常激烈。
关澜越扶起了沈澜桉欲言,沈澜桉直接给了他哥一个背影走到了弱水大殿门口,关澜越的“欲言”被迫“又止”。
其他小朋友们止言又欲,在沈澜槐抽出握在莫澜婧手心里自己的手后,头也不回地走近沈澜桉挽着他的胳膊绣口轻吐的一声“走吧”里,整理不出挽留的话头了。
沈澜桉牵住了沈澜槐的手冲她笑容明净。
“等一下!”,沈澜桉和沈澜槐刚迈出一步却意外被沈沐言叫住了。
“是,师尊。”,沈澜桉手里紧紧牵着沈澜槐的手,带着疑惑转身看向沈沐言的背影。
沈澜桉和沈澜槐两个小朋友紧张着对视一眼心里忐忑着“师尊/爹爹该不会后悔了吧”,其他小朋友们有点慌但也不是那么慌,一起等着沈沐言的后文。
沈沐言爱子心切回执佩扇,沈澜桉稳稳接回稍一愣插回了腰间。
“多谢师尊成全!”,沈澜桉再度跪谢过沈沐言后,牵起沈澜槐纤柔的玉手跨出了弱水大殿的门槛。
无需言语沈澜桉明白他爹的意思:随时可以回家。
景澜仓早早跟沈沐言请了假没有来今天的早议,他是故意不来送行的。景澜仓这会正孤身一人坐在坤灵峰悦景台的边缘往下望,看着沈澜桉撑起沈澜槐的千机伞把她圈在怀里遮着山梯边上的飞花飘絮,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下了山远走高飞。
有一只乌鸦魔使飞到了景澜仓身边沈澜桉常坐的位置,景澜仓整理了一下眼里的惆怅,取下了乌鸦魔使翅膀下的信笺摊开来。
信笺上的字迹如它的主人一样狂妄不羁,落款处的萤火虫画得也是抽象,这个艺术品大概更像它的主人一点吧?在照夜清身上有太多反差萌了,于是就让人异常好奇他狰狞的鬼面具和密不透风的黑袍下究竟是怎样一张脸了。
景澜仓翻过信笺在上面画了个大写加粗的“滚”字,回应了照夜清“烦请景峰主帮点小忙”的留言。
景澜仓把黑鸦魔使扔出去后起身回去洗手了,路上还在想是该加固一下须弥周边的结界了,什么脏东西都放进来的话,可有够坤灵峰忙的。
夏末秋初的大雨彻骨的冷意噼里啪啦在蓑衣上奏乐。沈澜桉瘦削的窄肩里圈着他的小姑娘,双手用蓑衣撑起的一个小天地,都偏在她头顶护严实了她的肩身。
“哥哥,你靠近一点,肩上都湿了。”,沈澜槐有点心疼。
“不碍事,乖。”,沈澜桉偏过头亲吻了一下沈澜槐的额头,“再走一下前面有个小山洞,我们进去生个火暖暖。”。
沈澜槐很乖没再纠结,脚下迈步稍快带着沈澜桉的步调加速走向目的地。与其在蓑衣上计较不如尽早在避雨处相依偎。
沈澜桉把外衣脱掉随意放在一边,从乾坤袖拽出一件稍厚一点的披风包裹住沈澜槐并扶着她席地坐好,然后用山洞内的捡的大小不一的石块围了个简易的小炉台,用火焰符纸在里面生了火。沈澜桉做好这些事情后才在沈澜槐身边坐下,一手把她揽进了自己怀里,另一只手里水色的灵力流转灌输进她的灵脉。
“你比较重要,不要把灵息都喂给孩子,自己一点都不留。”,沈澜桉沉了沉声严肃道。沈澜桉看着怀里总是血色尽失苍白着一张脸的自己的小姑娘,他怎么能不心疼。
“知道啦知道啦!”,沈澜槐侧躺在沈澜桉肩窝里,抱着自己的小腹。沈澜槐感受着沈澜桉的灵息在灵脉里温柔缠绵,心里温暖极了。
彼时,少年奚洛手里一把生了锈的破破烂烂的铁剑挥得杀气腾腾地在青竹林里砍竹子。
是我没能练好剑师尊才不愿意带我走的......
是我不够格跟他并肩才被抛下的......
是我连照顾他起居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是我总惹他生气......
少年奚洛跟自己过不去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一边自责一边手下猛力运剑。剑谱《一剑霜》上卷的一招一式杀出去又收回来反反复复,直到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仰躺在地上大喘粗气。
如果我没有画槐姐姐的画像......如果我画的槐姐姐的画像没被师尊看到......师尊是不是就不会不要我......
少年奚洛的心境里荒草遍野。
“许一人以偏爱,尽此生之慷慨。不能山水相依,但愿坚守不离。春花落入秋水,夏日照进冬泥,从此心里有了一个你。喜欢梦境,喜欢你,更喜欢梦里有你。”,沈澜桉举起酒杯与沈澜槐的手腕交叠,深情款款地表白。
“我用余生为你暖一盏茶,晚风微扬时勿忘归家。”,烛影摇红里沈澜槐脸上的胭脂红在娇羞的加持下更加鲜艳,与沈澜桉交杯饮下酒杯中独属于他们的誓言。
沈澜槐的嫁衣如火缀沈澜桉眉间一点朱砂,沈澜桉被沈澜槐眼眶里的绿宝石蛊惑,缓慢凑近吻上了她的精巧红唇。两人十指相扣,红得艳烈的婚服也纠缠在一起,喜夜忽闻喜鹊婉转啼鸣。
沈澜桉与沈澜槐隐于仙凡交界地带的小寒山上,清苦惬意于世间,回首凡尘欲断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