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夺权(三)(1/1)
君子与小人只有一墙之隔。
正当朱载圫准备宣布结果的时候,又一位德才兼备的君子站了出来。
朱载圫面无表情的问道:“张翀,给事中有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之权,现在工部出了这等大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回禀皇上,臣是户部给事中,工部给事中另有其人。”
“哼,如此鬼辩,恐怕有损张卿的君子之风吧。”朱载圫阴阳怪气的说道。
“太祖置给事中,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今日见朝有大奸,臣不得不言。”张翀不卑不亢的说道。
夏言冷笑一声道:“张大人所说的大奸应该便是吾等吧?”
张翀点了点头道:“说大奸已经是便宜你们了,准确的说你们应该是国贼。”
“少在这血口喷人,你要是说不清楚,夏某与你不死不休。”一向脾气暴躁的夏言恶狠狠的说道。
“秦二世而亡,不就是因为秦法严苛么?百姓们不堪其负,这才揭竿而起,尔等身为天子近臣,却在皇上身边大肆鼓吹重法轻儒,这难道不是国贼么?”张翀义正言辞的说道。
听到这个理论,夏言不禁笑道:“刑罚的作用,无外乎两个方面,一是解决已经出现的社会冲突或者矛盾;二是起到宣传作用,向百姓告知权利义务的边界,朝廷制定法律,不是像秦国那般愚民、弱民,而是为了告诉百姓们,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请问张大人,这有何不可?”
“巧言令色,商君驭民五术乃愚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五者若不灵,杀之,这对于天子来说,是最锋利的一把刀,而一旦习惯用刀说话,恐怕就拿不起笔了。”
张翀的这番话很明显就是在指桑骂槐,这是在批评朱载圫过于重法了。
朱载圫不怒反笑道:“张卿的意思朕听懂了,简单来说,就是让朕无为而治吧。”
“皇上,内阁的职务便是参与机要事务的,现在却只是拟定文书,对军政大事的裁决权全部归属于内廷,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张翀不卑不亢的回道。
“哈哈,你还真是大明的忠臣啊,朕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皇上……”
“住嘴。”杨一清怒喝一声道,杨一清已经看出来了,现在皇上正在暴怒的边缘徘徊。
朱载圫冷笑一声道:“先生,不要拦他,让他说完。”
张翀大声吼道:“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非与百姓共天下,请皇上明鉴。”
“还有谁和他一样想法的,都站出来吧。”朱载圫冷冷的扫视了一眼众臣说道。
大明朝的文官果然还是硬骨头比较多,零零散散的又有十几人站了出来,而且大多都是御史言官。
“哈哈,真当朕不敢杀人么?”说罢朱载圫便拿起一旁的仪剑,走下龙椅。
锋利的宝剑在阳光的照耀下银光闪闪,朱载圫冷笑道:“这把宝剑还是当年太宗皇帝留下的,太宗皇帝曾拿着它大破南军、五征漠北,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啊?可惜自从太宗皇帝去世后,这把宝剑便再也没有饮过血,朕不孝,虽不能上阵杀敌,但是用它来杀几个贼子,想必太宗皇帝是不会怪罪的。”
张翀梗着脖子回道:“士可杀,不可不弘毅,能死在太宗皇帝的剑下,乃是臣的福分。”
“哼,你还不配。”说罢朱载圫突然挥剑,便砍向了张翀身旁的一名言官,头发、官帽顿时散落一地。
很快一股尿骚味便传了过来,那名言官翻了几下白眼,竟然晕了过去,他的下身还有阵阵水渍。
杀人诛心,看着自己的伙伴如此懦弱,张翀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朱载圫不屑的说道:“这样的人也配立于庙堂之下,羽林军。”
“末将在。”全身戎装的王勋大声应道。
“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扔到刑部大牢去,听候处置。”
张翀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朱载圫笑着说道:“朕还没说让你走呢,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确实是一个硬骨头,所以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夏言。”
“臣在。”
“当今我大明朝哪里最危险?”
“启禀皇上,应该是东南沿海的海岛上,那里现在已经成为了倭寇的乐园。”
“哈哈,甚好,那就送我们张大人去当一个岛主吧,对了,把他老婆孩子也都送去,朕倒要看看,他的那些仁义道德能不能让倭寇们回心转意,放下屠刀?”
“多谢皇上。”张翀面无表情的回道。
对付张翀这种软硬不吃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打发的远远的。
面对暴怒的朱载圫,众臣连一个求情的都没有。
杨一清长叹一声道:“请皇上手下留情,您这么做,张翀一家就没有活路了。”
朱载圫冷笑一声回道:“先生,这都是他逼朕的,贪官人人得而诛之,朕只是想与众卿讨论一下该如何更好的进行反腐而已,可他们呢?扯来扯去,竟然扯到了国本上。”
直到此时,众臣方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跑题了。
杨一清苦笑一声道:“老臣做官多年方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本心最难守,入仕前的梦想有多么美好?入仕后的现实就有多残酷。
老臣这些年也整治了不少贪官,若说他们从当官的那一天开始就想贪污,那实在是冤枉他们了,但在官场的时间越长,你就会发现,独善其身想要做事,真的很难,退而自守,却又受不住本心,有了好的,就像要更好的,最终,欲壑难填,双眼被银子遮住了,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敢干,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直到死神的降来。
皇上,无论您承认不承认,大明朝都不是如您想象中的那般美好,而且这些事也不是只靠皇权、严刑峻法能控制住的,太祖爷在位时,贪污超过六十两,就会剥皮充草,可是贪污的官员还是前仆后继,毫无畏惧。”
“朕也一直在思虑,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这些人在贪欲的驱使下,已经变成了野兽,他们与正常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们是凭借兽性去做事的。”
“先生之言,振聋发聩,朕知道该怎么做了。”朱载圫长叹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