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柴扉(1/1)
宋意欢抬头看了看日头,发现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她今日出门先是去了书肆,接着又去了医馆,已经花去了不少时辰,再去城南寻齐磊只怕会赶不及在宵禁前回到宁亲王府。
罢了,明日再寻个机会出门去找齐伯伯吧。
她回到市集中买了些甜点,随后便转身离去。
宋意欢一路紧赶慢赶的回到宁亲王府,却在后门处撞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姬陵川刚刚从马背上翻身落地,抬眼时也正好看到巷子转角的宋意欢。
静谧的深巷内,此刻仅有姬陵川与宋意欢两人,外加一匹马儿。
宋意欢避无可避,脚步钉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为好。头上虽然戴着帷帽,可她能感觉得到,姬陵川的目光紧锁着她的身形,那目光中暗含的压迫感让她心头莫名藏着一丝慌乱。
她攥住袖子,不由在心中猜测,他这是认出来了,还是没有认出来?
直到姬陵川身边的马儿打了个响鼻,宋意欢才回过神来,开口主动解释道:
“我今日是出门办事的,没有跟着你。”
说完后,他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站在那处看着她。
宋意欢扣了扣袖口的绣线,莫名有些尴尬。
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借口有些站不住脚。既是出门办事,又怎会这样巧的又能在宁亲王府后门撞见他呢?兴许在他眼中,她就是故意为之的吧?
若在以往,宋意欢只会对姬陵川避之不及,甚至只想快些离开。
可得知了长姐隐藏的秘密后,此时再见姬陵川,她不由自主对他生出了几分怜悯之心。
眼前这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不苟言笑的宁亲王世子,不过也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罢了。
想起那个还没能送出去的钱袋,宋意欢取了出来,朝前走去,双手捧到姬陵川眼前。
“世子的救命之恩意欢无以为报,这个钱袋是我亲手所绣,还望世子能笑纳。”
宋意欢捧着钱袋站在姬陵川身前,女子的身形对于姬陵川来说显得娇小脆弱,他的身子能完全将她的身形遮住。
深棕色的钱袋安静的躺在她莹白红润的手掌心,他还能在她的手指上看到几个针眼,不知是不是那钱袋在她身上放久了,沾染到了她身上的香气,明明是极为清浅的杏花香,却霸道地钻入他的鼻翼中,撩拨着他的心弦。
巷子里有风拂过,吹起了她帷帽上的轻纱,露出了那张娇艳美丽的容颜,而那双鹿儿眼此时专注地看着他,眼中漾著盈盈水光。
姬陵川几乎就要溺在这目光中时,目光在她身上那件粗布裙衫上掠过,脑海中却又浮现出永宁巷齐家院子那个未完成的妆奁。
以及齐磊说起妆奁是拿来送人时的温柔神色。
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一片冰冷:“我不需要。”
宋意欢愣了愣,手指下意识握紧了掌心里一针一线绣好的钱袋。
是她会错意了么?
那夜,他明明说了她绣工不错,她说要给他绣东西,他也没有拒绝,所以她才绣这钱袋的。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冰冷冷的他,可今日不知为何,她的心像堵了一块巨石,眼睛也酸涩得厉害。
她垂下眼眸掩住眼底迅速聚起的泪水,屈膝福了福身子,轻声道:“是意欢回错了意,自作多情了,世子放心,意欢这就离开。”
说完,她便转身进了宁亲王府的后门,彻底消失在了姬陵川的眼前。
宋意欢脚步走得又急又快,她一路避开人辗转回了汀兰苑,看到她回来,宋意欢高兴极了,踏雪也从桌子上跳下来朝她喵喵叫。
可她脚步并未停留,一言不发的独自回了屋中,将自己关在门内。
宋意轩跟着她回到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一脸担忧:“四姐姐你怎么啦?是不是出门被人欺负啦?”
摘下帷帽,宋意欢双目通红,不知不觉泪流了满面。
她没有回答弟弟,怕自己开口说话,会泄露了此时此刻的情绪。
她抬手想要擦一擦脸,却发现手中还攥著那个自己花了不少功夫绣好的钱袋。
目光落在上头那栩栩如生的盘螭纹样上,她吸了吸鼻子,快步走到桌前,拿起剪子就想要将这钱袋给绞了。
可在落刀时又迟疑了下来。
她叹息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剪子,将钱袋铺展开来,抚平了上面的褶皱。
这是她一针一线认真绣的,便是送不出去,也不该毁了,拿去绣坊兴许还能卖几十个铜板呢。她如今正是缺钱的时候,没有资格任性。
只是,可惜了……
……
宁亲王府后门,马儿又打了一声响鼻,用鼻子碰了碰姬陵川的左肩。
自宋意欢离开后,他又在这里站了许久,心中翻涌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没有错过她方才话语中的那一丝脆弱和颤抖,他恼恨自己在她转身离去之后,几乎是下意识的想拉住她,将她留在身边。
他在心底不住地告诉自己,她之所以接近他,不过只是因为想要寻一个庇护罢了。而他恰好不过是那个如今可以庇护她的人。
即便是没有他,她也会找上另一个高枝,将如今施展在他身上的招数再做一遍。
迫使自己放下心中杂念,松开手中紧握著的缰绳,姬陵川走进了后门内,循着记忆,在杂院一片僻静的树林中找到了宁亲王府中那早已废弃的旧渠。
在永宁巷拿到了新的线索,离开后,他便下令让府衙重回案发现场查看死者家中是否都藏有旧渠,而自己则是去了一趟工部拿到了四年前水渠改造的图纸,便是在那图纸上,他看到了宁亲王府,这才直奔后门。
因许久无人使用过,旧渠四周杂草丛生,四壁长满了青苔,底下还落满了腐败的落叶。目光落在那黝黑的布满了蛛网的渠口上,他微微皱起眉头。
这渠口看上去十分狭窄,成年男子要想在里头通行,几乎是难上加难。
难道他的判断是错误的?
这桩案子,和京都城废弃的旧渠无关?
看着看着,姬陵川脑中忽然闪过一段遥远的记忆。
他记得,那位小友在多年前曾同他说过一段与水渠有关的事。
倏地直起身来,姬陵川转身到杂院叫来几个下人,想办法用石块将旧渠的渠口堵上,随后便大步直奔惊涛院,钻进书房中,从书房深处的架子上取下那个黑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