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凛冽（1/1）

肃州城东某间小院内，不时传来孩童“咯咯咯”的笑声。

一个三岁大的男童在院子里和小黄狗玩得不亦乐乎，屋内，齐磊披着衣裳，靠在窗子前，看着院子里的孩子，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似是察觉到什么，孩童回过头朝齐磊看去，举起手用力挥了挥。

“外祖，外祖，你快来陪祥祥玩嘛！”

孩子长嘴时可以看到牙齿崩了两颗，说话还有些漏风，奶声奶气的，异常可爱。

“祥祥乖，自己和大黄玩儿，外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祥祥听后，扁了扁嘴，揪住了黄狗的耳朵嘟囔：“都没有人陪祥祥玩的，大黄又不会给祥祥唱曲儿，一点儿也不好玩。”

齐磊看着看着，面色忽然一变，把窗子拉下来，按着胸口用力咳嗽着，那声音就像是老牛在喘息一般，听着让人心口发闷。

小院的另一边，已经七岁的宋意轩捧着一个药碗从伙房里走出来，向着齐磊所在的屋子走去。

祥祥眼睛一亮，蹦起来朝宋意轩扑去，意欲抱住他的大腿。

“啾啾，啾啾，快来陪祥祥玩~”

宋意轩吓得连忙往旁边退去，把手里的药碗抬高了一些：“祥祥乖，舅舅手里拿着热水呢，当心泼出来烫到了你，你先和大黄去玩好不好？”

祥祥又被人拒绝了，也来了气，嘴巴一撅，“哼”了一声抱着大黄背过身去。

宋意轩如今做了舅舅，也长大了，性子比起小时候沉稳了许多，小大人一样拍拍祥祥的脑袋：“好啦，待舅舅给外祖送水去，再来陪祥祥，给祥祥讲故事。”

祥祥这才满意了，用力点头：“嗯！祥祥等啾啾~”

宋意轩推开门，看到齐磊正咳得难受，连忙快步朝床上的人走去，把人搀扶起来后，将药碗递到他唇边：“阿爹，药熬好了，你快喝吧。”

齐磊病了已有一年，整个人早已不复当初的健壮，变得干瘦如柴。他脸色灰暗，嘴唇也干得脱了皮，拿起药碗的时候，整只手都在颤抖着。

但他意志十分坚定，尽管手上无力，他仍是将碗里的药全部都喝了下去。

宋意轩接了空碗，替他擦拭唇边的药水，问道：“阿爹，你现在感觉可有好一些了？”

齐磊又咳了两声，无所谓道：“还是老样子。”

宋意轩眉头紧皱，一脸愁容。

“你姐姐呢？”

宋意轩道：“姐姐和师傅出门去找药去了，想必一会儿就回来。”

齐磊点了点头，神色怅然。

本以为离开了京都，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就可以永远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可谁知道在祥祥满两岁的时候，齐磊出门去干活，回来之后就是睡了个午觉，便突然病倒了。

凤停云到了建城之后便不再云游行医，而是在建城和宋意欢等人一起隐居。

宋意欢和宋意轩起初以为有凤停云在，齐磊这病很快就好起来了，可齐磊服了药之后，不仅没有见好，反而变得更严重了。

凤停云此生极爱研究疑难杂症，这病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治就治了一年，直到两个月前，才确认齐磊得的是一种极为难见的病，要想完全治好齐磊，其中所需要的一味药材却生在燕云。

不得已，他们只能收拾行李，离开了建城，选择北上。

十日前，他们才刚刚抵达肃城，在这里租了一间小院暂时落脚。

豫国和西戎、北狄还有燕云正在打仗，其实这个时候并不是去燕云的时机，但齐磊的病已经拖不得了，因此宋意欢便下了决心，要往燕云而去。

来之前，他们还特地打听过了，如今西戎、北狄还有燕云的大军都在辽城周围，豫国的边军也在辽城以南的邺城驻扎。

而出了肃城，有一座山脉，翻过那座山，便会看到一条将豫国和燕云分开的河流，顺着河流，便可抵达燕云国境了。

齐磊其实想过不治了，他活到了这个岁数，能平安带着宋意欢和宋意轩离开京都，看着他们平安幸福地生活，心愿便已了了。

可宋意欢和宋意轩说什么都不同意。

那丫头拉着他的手，双目含泪着说：“阿爹，女儿想要你好好的，长命百岁，亲眼看着轩儿考到状元，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祥祥长大。你难道忍心就这样丢下我们吗？”

看着有七分肖似柔氏的宋意欢，齐磊终是没有硬下心肠，答应了治病。

“本以为离开京都可以让你们过得安然幸福，没想到到头来我却反而成了你和你阿姐的拖累，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带她离开。”

趁着宋意欢不在，齐磊将自己内心所想说了出来。

宋意轩认真道：“阿爹别这么说，姐姐重情，在她心里，家人比这世上的一切都重要。当初我也曾觉得我是姐姐的拖累，被那个女人抓住的时候，我也曾想过我不如就这样死了就算了，这样姐姐就不用再顾虑我，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可是，我被师傅救活了。师傅如今也寻到了医治阿爹的办法，只是独独缺一味药罢了，拿到药，一切就好了。阿爹，你要相信姐姐和师傅。”

齐磊眼底忧愁却不减。

可那是燕云，正在和豫国起战事的燕云。倘若他们不慎暴露自己是豫国人，又怎么能安然脱身？

正思索着，齐磊觉得四下似乎有些太过安静了。他倏然反应过来，道：“怎么没声响了？祥祥呢？”

宋意轩也是一惊，齐磊当即挪到窗边掀开窗子，宋意轩也打开门跑了出去，院子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那个小豆丁的身影？！

而院落的大门此时正虚掩着，孩子和黄狗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糟了！祥祥！”宋意轩大惊失色，回头朝齐磊说了一句“我出去寻”，便迈开双腿跑了出去。

肃城的街道上，马儿小步跑着，载着姬陵川和姬子桓在道上缓行。

看着肃城百姓神情和脸色，姬子桓若有所思道：“肃城与燕云挨得近，这边的日子过得倒是太平，似乎并不怎么受到战事影响。”

姬陵川意味深长道：“燕云大军，在战士中确实不如北狄和西戎激进。若是要撤兵，他们往往跑得最快。”

堂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算计。

倏地，从斜刺里冲出来一道身影，直愣愣向他们二人撞来。

“驾！驾！冲啊大黄，让我们将这些坏人全部都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