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西城（1/1）

习满茵坐在公共长凳上，用塑料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吃着青草豆腐。

“好吃吗？”

林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烤番芋坐在旁边。

她笑起来，像是春日晨曦，单纯得看得出心里想着什么。

“好吃。”

林江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要不要尝尝这个？”

少女探过头尝了一个，冒着热气还烫嘴。

“怎么样？”林江其实并没有特别喜欢吃这些，都只是吃两口尝尝味道，要是习满茵喜欢的话干脆就给她吃好了。

他想起小时候养的动物好像都被自己养死了……总不能都是自己的问题吧。

习满茵看着林江沉默起来，嘴里嚼得都慢下来了。

“挺好吃的，”少女简单地擦了下嘴，“你怎么不吃了？”

林江笑得有点苦涩。

“吃不惯，你要是喜欢吃多吃点，我去买点别的。”说着他就站起来，又到店里去了。

少女觉得林江这个人也挺奇怪的，但怎么说也不算是坏人。

店面上的字体歪歪斜斜的，有几分油渍，很久没有清理。阳光洒落，有着陈旧照片的色泽。

每一个地方的微风都有一个地方的味道，即使是过去了那么多年，她也已经能够回想起静城的风。相较于这里，多了几分温和湿润。

落日城的风里还有几分阳光的味道，像是晒制的食品，还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两个人在路上悠闲地边吃边走，走过长椅、路灯和人流。

看到林江好多年前在这里见到的教堂，看到城市早晨的苏醒。

道路渐渐偏僻起来，路上的行人都逐渐少了。

习满茵把垃圾随手丢到桶里，转过身发现林江站在低矮的树丛旁，静静的像是发呆，黑色的风衣在清风中肆意飘动。

她走上前，看到路旁的草丛中盛开的是赤红的石蒜。

就是那传说中盛开在彼岸的花束。

清晨的阳光块落在鲜花上，照得仿佛是电影中的场景，周围的草地上是树叶遮挡的余阴。

林江知道这些花并不在冬天开放。

他抬起头，看到数百米外阒无一人的广场。

灵安怎么连这点小东西也在照顾。

他轻笑一声，没有用手去摸它。

“走吧。”

快回去了。

相隔五六年，又一次来到落日城通往灵安的门户。上次这里也是空落落的，看不到什么人，现在可能是太冷了吧。

上次是夏天。

是在初夏，还是在夏天的尾巴？

不记得了。

这么短的时间也已经不记得了。

林江把手放在透体晶莹的地球仪上，一种既视感涌上心头。

在两人的视线中，世界被轻易得切割开来，就像是这个被轻轻扭动的水晶地球仪。

一半的世界已化作灰白，满城的高楼从眼前消逝，犹如简简单单的简笔画。

灵安……就是这样的吗？

习满茵跟着林江的步伐，踏过那个分明界线。

随着林江完全转动水晶球，世界又重新归和。原先的世界完全地从他们眼前消失，剩下一片朦胧的灰白原野。

就仿佛当初自己的疑惑，林江知道习满茵的好奇。

“还没到呢，”林江看着愣神的少女，“还有一段路要走。”

“哦……好！”习满茵看着这虚幻的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出神了。

其实本身是可以走传送阵直接去灵安的，但是林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想带习满茵走走这条路。

当初自己只走了一半就走丢了。

想起来居然有点好笑。

或许是过去的一点一点都真的已经过去，所以现在才毫不顾忌地点评着自己的过去。

如果还有什么没有放下，大概只会在心里默默回想。

自己的青春……

林江在炼心路上随手一抓，缓缓地摊开手掌。什么也没有。

空荡荡的。

也是理所应当。

林江的视野里出现了记忆里已经快要模糊的原石。

它还是沉寂地躺在那个地方，躺在地上。

在那似乎并没有什么侵蚀的石躯上依旧完整地刻着“灵安”的大字。

习满茵只是多看了几眼，就继续往前了。

走了不知道几步，几步的距离。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起起伏伏。

在那块石头的背后深深地刻入了三个大字，像是墨色的毛笔书写陈旧的故事——“人间道”。

林江回头继续向前，可天空中好像若有若无地传开一声叹息。

他从人间来，此背人间去。

就如同道路上的几块细屑碎石。

这虚虚实实的道路甚至没有没有那真材实料的沙砾真实。

这么久，你找到自己的道路了吗？

两人在朴素的和天地一同暗沉的碎石路上渐行渐远，在悄无声息中消融在这片世界中。

悠悠地传开清悦的歌声，传到原野的尽头，传遍这里世界的山河。

在某个姑娘提起的节日里，林江不知道自己具体去做了什么。

那个叫“万游山”的节日，他可能几天才理解。

山峦叠嶂，好似海浪起伏，更如大洋之后鱼群从水面跃起。

这群山也像是曾经有过生命，而今天也还活着。

少女的轻声歌唱唤醒了它们，也像是走入了数亿年前的时间碎影之中。

林江知道“时间”已经死了。

知道人们所能见到的光阴都只是一种残余的迹象。

真实和事实最是催人心志，无知或许也是很好的保护罩。可是走向目的地的只会是前者，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停滞不前。

那是童年的儿歌，还是哪位长辈的温和唱曲……

习满茵也无从回答。

两个人在灰暗的天色中一路向前，终于看到了什么。

一座泛着微光的市镇，在这片时空中突然有了颜色。

那里没有什么牌匾，只有一个小木牌，干净地插在整洁的青草地上。

“欢迎来到西城。”

是欢迎外来的旅客，还是久未归乡的家人。

“到了？”习满茵看着前面如同童话般的城市，回想起以前看过的画本，大概也是这个样子。

林江看着一路成列而下的红灯笼，看着稀稀落落的人群在准备着什么。

“大概，快了。”

快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