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像她儿子（1/1）

“快跑——”

姑娘突然出现在坝子口，大喊，所有人四下逃窜。

拿刀的少年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倒地。

胸口鲜血喷涌而出。

怎么会是高粤？

她努力的想要看清对方的样子，却只有一片虚影。

警笛声混杂着闹钟声，一时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

接连响起的闹钟声打破这个梦。

床头放着一盒创可贴，季飞扬什么时候放进她口袋里的，她都不知道。

快速收拾好，出门。

入秋的第一场雨，洋洋洒洒，早上气温最低的时候，风透过袖口往身体里钻，泛着寒意，俞子衿拢好身上的灰色针织衫，快速往公共图书馆的方向走。

火锅店十点营业，她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看书。

重活一世，她知道什么对自己重要。

网吧门口，一群少年开门出来，一头扎进旁边的早餐店。

俞子衿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远远的，季飞扬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在网吧里泡了一晚上，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俞子衿又喊了一遍。

关于那个梦，她总会自动代入一张脸。

是季飞扬。

她零散的想起来一些东西，或许她早就认识季飞扬这个人，又或许她应该认识这个人。

“季飞扬”

这次他听得真切，停下回头寻找。

周毅在店里问他吃什么，他全然没反应。

俞子衿撑着伞，站在公交车站牌下面，和她一起等车的还有几个人。

季飞扬拿开嘴角的烟，巡视一圈，才注意到她，“你们先吃。”

他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只不过没穿外套，白色短袖，裸着胳膊，漫步过来。俞子衿想也没想，抬手摸他的手臂，又冷又硬的。

她很明白一个道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怎么不穿外套，变天容易感冒”

季飞扬不明白她，抽了一口烟，接过她递过来的伞，举在两人头顶，悠悠道“趁机占老子便宜？”

俞子衿听见不想听的话一般都选择无视，反正她本来也是个聋子，自顾自的翻书包，是他的帽子。

既然遇到了就赶紧还给他，省得他来找。

重新拿回伞，把包装好的黑色棒球帽放到他手里，开口脆“谢谢。”

“怎么谢？救命之恩，不以身相许？”他无赖的打趣。

她个子不算矮，但在这个一米八几的少年跟前还是差一大截，又是一股烟味窜进鼻子，俞子衿难捱的咳嗽一声，脱口而出，“季飞扬，你臭了。”

他身上沾染了各种味道，网吧里的空气看来并不是那么新鲜。

她的语气很低柔，轻飘飘的却直直砸进他心里。

季飞扬耳根烧红，往旁边挪了一步，指尖掐灭烟头，扔进路边的垃圾桶，“抱歉。”

“季飞扬，你会杀人吗？”

“你当我是变态呢，不至于因为你这么一句话就杀了你的，别害怕啊”

他也知道自己身上不好闻，这不是正准备吃完早饭就回家洗嘛。

早知道她这么嫌弃就不过来了。

俞子衿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两人各说各的，“你不用读书吗？”

“不读了，混社会。”

“想好了？”

季飞扬站在站牌外面，秋雨浇在他头上，有一层白白的小水珠，俞子衿伸手拉他，让他站进来，挨着自己，手里的伞尽量举过他的头顶。

“俞子衿，你对谁都这么好心？”她看自己的眼神似有怜悯关切，“还是只觉得我可怜？”

可怜他倒大可不必。

俞子衿没回答，公交车从不远处驶来，她把伞柄塞进季飞扬的手心里，显然没听到他问的话，“不读书也没事儿，但别违法乱纪，杀人放火。”

“俞子衿，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奇怪？而且我做什么好像、和你没关系吧”

大早上的说的什么莫名其妙的屁话。

惊觉自己话说多了，俞子衿没再言语，最后一个上公交车。

可这行为落在季飞扬眼里倒成把她得罪了。

反应过来她的伞还在自己手里，公交车已经启动，俞子衿坐在窗边，看都没看他一眼。

温温柔柔的人使起性子来，还真是不留情面。

“老季，你去哪儿？不吃东西了？”周毅见季飞扬回来，手里多了把伞和一顶帽子。

季飞扬给他们结完账，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今天不玩了，有事。”

这段时间酒池肉林的生活过得浑浑噩噩，杨女士走了以后，公寓里就他一个人住，冷清得很。

季飞扬平时也不爱在家里待着，就跟那群兄弟伙混着，说是声色犬马也不为过。

那顶黑色的棒球帽被他小心收进盒子里，放入床头柜，期间还能闻到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和俞子衿身上的味道一样。

快速洗澡换衣服，出门前他还特意仔细闻了闻，确定没有异味，才离开。

季飞扬没来过图书馆，他进门手里还燃着烟，脚步声也不轻，大咧咧的。

快速巡视一圈，没有她的身影。

管理员走上前小声提醒，并指着墙上的提示语，禁止吸烟，高声喧哗，随地吐痰……

地方不大，规矩倒是不少。

他悻悻的掐灭手里的烟头，在管理员的注视下扔进垃圾桶，放轻脚步，去登记。

这么早登记本上只有几个人的名字，俞子衿的赫然就在第一个，上面标注了预约位置。

他随意往后翻了几页，发现每逢周末她基本都会来图书馆。

俞子衿还挺努力。

俞子衿拿着借的书回来，发现原本空着的旁边多了一个人。

黑色的长袖毛衣，领口露出白色打底衫，脖子上挂着根银质项链，乌黑浓密的头发看起来很顺滑。

如果手上翻书的动作没那么粗鲁，修长的双腿能规规矩矩的放在地上，而不是搭在对面的椅子上瞎晃，她真会以为对方是个品学兼优的。

可惜不是。

而且和这四个字扯不上一点关系。

季飞扬听力敏锐，回头，看见姑娘抱着一叠书正打量他，他索性单手撑着桌，歪头朝她挑眉。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直直盯着她，眸色幽深，如墨一般。

随即他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张嘴无声道：“过来。”

俞子衿坐下的第一件事，是拍他的腿，让他放下来坐好，季飞扬这人跋扈惯了，本不想顺着她，但想着才惹她不高兴，就老实的照做。

谁知道他怎么弄的，那椅子竟然被踢倒在地。

嘭的一声。

众人都朝这边瞧。

俞子衿快速低头，几乎要将头埋进书里，脸上霎时红了一片。

余光瞟到季飞扬凶神恶煞的回瞪那些人，手握成拳撞在空中比划两下，她又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季飞扬转头，瞧见姑娘红透了脸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才稍稍收敛。

接下来漫长的时间里，俞子衿不理他，他百无聊赖的拿起她抱来的那堆书，东翻西翻，压根看不进去，他本来也不是来看书学习的，干脆拿一本厚的枕着，侧头看身旁奋笔疾书的人，耳边响起笔尖和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昏昏沉沉的睡着。

俞子实在不知道他跟过来干什么，舒舒服服的在家里睡不好吗？

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俞子衿还是起身找管理员要了一条小毯子，盖在他身上。这个图书馆条件一般，没有空调暖气，阴冷得很。

季飞扬觉得自己大概是做了一个悲伤的梦，梦里他急切的渴望抓住什么，可无论如何声嘶力竭，都徒劳无功，心底不甘、愤怒，想要破坏一切。

耳边响起低柔的清脆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季飞扬？”

“季飞扬”

俞子衿是真没想到他会睡得那么熟，动静不敢太大，怕打扰了其他人。

“季——”

少年突然睁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出奇，微喘气，俞子衿俯身用另一只手在少年呆愣惊慌的眼前晃动，轻声询问“做噩梦了？”

他像是没反应过来，直到俞子衿喊疼，他才后知后觉的松开手。

怔然。

她已经收拾好了，在叫他。

不是做梦，没有虚无缥缈，而是真实的。

“俞子衿”

姑娘秀眉轻拢，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做噩梦吓傻了，看来他也并不是真胆大妄为到什么也不怕啊，“好了好了，别怕啊，都是假的。”

这一顿温声细语的哄，坐他们前面的几个人忍不住回头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少年。

俞子衿做噩梦的时候，会乱说话，喊叫，外婆就是这么安慰她的，哄小孩儿一样，但显然这招对季飞扬免疫，他站起身，冷着脸凶恶的往外走。

心里砰砰跳，压着，耳根子泛着红。

俞子衿这个疯子，他又不是小破孩儿，她那一脸慈祥的样儿。

让他觉得自己像……

像她儿子。

明明自己还要年长她两岁呢！

俞子衿承认自己确实母爱泛滥了，谁让季飞扬一睁眼那么可怜巴巴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