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天上掉下来个林二宝(一)(1/1)
庆开心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一些:“第三件事,是你的事。”
“哦,我?”
“嗯!我爹要我告诉你,他在北平救国会,见到一个后生,那个后生让他差点就以为,那人是你!”
“哦?”志远看着庆开心,想从庆开心的表情判断这是在讲轶闻趣事呢,还是真有什么古怪。
庆开心竟然一脸认真!
志远心里有点惊诧,但看庆开心的目光,依然深沉:“你是说,三大爷在北平救国会,看到一个和我很像的人?北平救国会,不是几个月前,已经解散了吗?”(注:1933年3月,国民政府宣布张学良下野,同年5月,国民政府与日寇签署了《塘沽协定》,并强令解散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取缔民众抗日活动。)
“咳!那是官面上的,明面上是散了,可救国会手里还有那么些钱和物资呢,暗里找个没那么张扬的地方窝着,继续支持着关外的义勇军,没再给委任状而已,还在拔款拔物,听我爹说,至少还能维持一段时间,至少今年上半年应该没问题。”
志远“哦”了一声,满洲情报组隶属于北平军事委员会,庆文秀现在已经不仅是救国会的“摆渡人”,还已经正式成了情报组的联络员了,救国会解散,梅子瑜仍允许庆文秀为救国会奔走,为抗日摒弃门派之争,还是挺开明的。不由得对梅子瑜更加心生好感。
“三大爷看到那个后生,是啥时候的事?”志远又问。
“就是前几天的事!”
“哦?”
“我爹说,就在他这次重回奉天之前,因要领什么东西,到了救国会,在领东西签单子的时候,听到边上有人在说话,一惊一乍的,说:‘这象牙柄的左轮真漂亮!’,提到枪我爹就来劲,转过头去看时,看到说左轮漂亮的是一个救国会的职员,他面前有一个后生,那后生的眉眼模样,和你很有几分相像,我爹当时心里是又惊又喜,以为是你也到了救国会,冲着那后生就叫了一声‘远子!’,那人竟然没反应,还手里捧着装左轮的盒子,继续和那救国会的职员说话,我爹他才突然醒悟,那人虽然和你长得像,但口音和声音不一样,那人不是你!”
志远听了,那乌溜溜的眼珠子,里面的光彩,瞬间就变得更明亮!
“三大爷在道上打滚多年,看人看事,都慧眼如炬,人有相似不出奇,像到能让三大爷开口叫‘远子’,那就出奇了。”志远紧盯着庆开心:“三大爷见到的那个人,真的和我那么像?”
“我爹说,那人的模样,和你有七分相似,所以乍一看,还以为是你,可细看了,还是能看出那是另一个人,”庆开心嘴角挂上了微笑:“我爹说,细看之下,还是有区别的,那人没你漂亮,而且,除了声音和口音不一样,那人大概是个财主秧子,还是被家里人惯坏的那种,眼里的神情,和你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爹说,那人眼里的神气,往好里说是风流倜傥,往坏里说就是自以为是,没你沉稳。那人倒是有股子爱国的热情,却尽整些没用的,寻了一把贵得要死的用象牙做握把、还刻有花纹的美国左轮手枪,要救国会的人,帮他送给在桦甸当义勇军司令的杨虎,说那是他干哥哥,送枪以表敬意,听说那把左轮,是那人在上海花了两百多美金搞的,连接待他的那救国会的职员,都说他奢侈!我爹就在我面前骂他,说那就是个败家子儿,有那钱,捐给救国会给义勇军买枪械子弹多好,要不就买棉衣,多少义勇军大冬天里一身破衣烂衫,什么东西都往身上挂,和那叫花子似的!”
桦甸?杨虎?志远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一直在被触动,这么巧?桦甸?明天就要与徐常青见面了,与徐常青暗里交往经年,这是徐常青头一次主动约他见面,还巴巴的亲自跑到奉天来见自己,志远预感徐常青必是有事相求,徐常青的家乡和他所带领的抗日游击队的活动区域,就是桦甸,难道,这预示着自己真的要去桦甸走一趟?
志远收摄心神,问庆开心:“那人是什么人?叫什么?多少岁?是否是他现家中父母亲生的儿子?三大爷一定问了个清楚明白吧?”
庆开心一脸惊讶,看着志远,只觉得他的这位发小,那眼里的深邃无垠,已经不是他所能看得透的了,声音里不由得就带上了崇敬:“厉害!你怎么知道的?”
志远反问:“三大爷是不是怀疑,那个人,是我同母的弟弟林二宝?”
门外的林有,一直支楞着耳朵,听到志远口里呐出个“林二宝”,不由得眉毛就是一挑,人家戏里,是天下掉下来个林妹妹,哥儿这里,是天下掉下来个林二宝,他已经能够预见,之后哥儿一定会彻查当年他娘和弟弟之死。
庆开心一拍大腿:“可不就是这样!我爹说,那人看着,确实和你有点像,我爹就疑心,十多年前,被人强行抱走的你弟弟,或许并没有死,当时,不是没找到人、只找到包他的那条小被子吗,小被子上全是血,人都说那孩子的命肯定是早就没了,你娘还为了这个想不开,一头撞死在林家大门的门柱上!其实细想想,小被子上全是血,也不一定那孩子就死了,既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不能确定你弟弟已经不在了,兴许,他还活着!”
志远按捺着性子,这庆开心,说来说去也不说重点,直接了当的问:“结果?三大爷问出些啥了?他到底是不是我弟弟?”
庆开心有点讪讪的:“不好说!好象不是,至少那人认为他绝对不是,那人很不耐烦,说他当然是他爹妈亲生的,还说我爹神经病,跟着就不搭理我爹,走人了。我爹向接待他的那个职员打听,知道了他叫柳明烨,明亮的明,烨然的烨,多大岁数不知道,以前家住吉林桦甸,家里是个不大不小的粮户,现住在上海,他有个哥哥,叫柳海,是东北军的一个团长,那柳明烨,‘九一八’那会,和家里人一起逃难入了关里,去上海投奔嫁在那里的大姐,他大姐是个大学生呢,嫁在上海,婆家很有钱,听说那柳明烨因逃难途中他娘被鬼子的飞机炸死了,对鬼子恨之入骨,说要不是家里人死活不让,他早就入关参加义勇军打鬼子了,不能回乡杀敌,倒也巴巴的从上海到北平,给救国会捐过几次钱物,还指明了,他捐的钱物,一定要救国会送给他正在桦甸打鬼子的干哥哥杨虎的队伍,那杨虎倒是在救国会挂上号的,之前救国会曾把少帅拔的枪支物资,送过给他一批。”
陪庆开心聊了这么久,志远只觉得腰上更酸了,明天还有与徐常青的会面,精神体力上都要保持良好的状态,便想着早点送客:“开心哥,这事我了解了,林家那边,我会再细查,若见到三大爷,替我谢谢他!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吧,别太晚了还走在路上被人起疑。”
庆开心却似乎对这事比志远还起劲:“我还没说完呢!我爹打听得那人的哥哥之所以能当上团长,是和李旅长一样,保定军校出身,就还特意去找了正好也在北平的李旅长,又打听到不少那人的事。”
“哦?”
“据李旅长说,他和柳海不但是同窗,还是私交不错的兄弟,曾经跟柳海一起去桦甸小柳屯柳家住过两晚,连那柳明烨他都认识,他说以他看,那柳明桦绝不可能是林二宝!因为不但没听柳海提过,而且如果不是亲兄弟,柳明桦的哥哥姐姐和嫂子们,不可能那样的迁就他!”
志远不说话,只看着庆开心,等他继续往下说。
庆开心便继续往下说:“李旅长说,那柳明桦就是柳家的霸王,因为是家里的老幺,在家里是爹妈宠着哥嫂让着,骄纵得脾气极坏,从来不干正事,他爹种庄稼累成狗,可他却只知道玩,从来不到地里去帮忙做农活,成天的惹事生非,和屯里的小屁孩打架,是屯里的架王!柳家是个不大不小的粮户,柳家老爷子很省俭,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拾粪,地里的活他和家里的长工一起干,家里地有十多垧,却不舍得多雇长工,宁愿在农忙时再雇短工,那柳海知道他爹的脾气,怕他爹累断了腰,那年麦收时节,请了探亲假,回家帮他老爹割麦子,叫了李旅长和他一起到家里玩,那时柳海还不是团长,只是个营长,可营长也已经是不小的官了啊,可一样在地里累死累活的收割庄稼,连李旅长都拿着镰刀帮忙收割,那时柳明烨已经十一、二岁,不但不帮忙,还因柳海那次回家,没按约给他带一个什么玩具,就在柳海屁股后头跟着,不停的挑衅辱骂,还拿土坷垃扔他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