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松动（1/1）

志远眉毛一挑，李熙为何如此动问？他倒是想把自己的相关想法说给李熙听，可李熙之前一直不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这是李熙的态度有所松动吗？

志远那双黑宝石似的眼睛，仿佛一下子就被注入了光，亮得流光溢彩，还立马就活泼起来！

“放心，不会！”

志远信誓旦旦的保证：“我若开货栈，必有言行，将日本人往我是假公济私、贪图厚利的奸商上引！我保证，介时我给日本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洞察商机、既狡猾又贪婪的商人！还是个机关算尽、一门心思占满铁的便宜、扯您这位满洲国高官当虎皮，无耻的利用李家在满铁取得的特权、官商勾结的奸商！”

李熙听出味来了：“占满铁的便宜？开货栈，货物流动以前靠走马帮，现在有门路的，也有走铁路的，你这意思，你不但要走铁路，还要我出面帮你拿车皮压运价，唯恐日本人不知？”

“对！”志远明显变得兴奋：“介时日本人一定以为，我就是自持着有您当叉杆（撑腰的意思），占满铁的便宜，有别人拿不到的铁路便利，运费极低不说，速度上还远胜同行，又有李阎王等一众强力打手护持货物的流转，就不惜涉足治安未靖之地，火中取栗，做起了虽然危险却利润丰厚的山货生意！”

志远还生怕李熙不信：“而且，货栈，也确实是很赚钱的营生！若成了，我估摸，能比裕东火磨和裕东百货更赚钱！以商人逐利为由，真的是完全能说得过去的。”

“哦？”李熙沉着的漫应一声，脸上不见悲喜，志远分辨不出，自己的话，李熙是信，还是不信。

志远是唯恐李熙不信：“爸，这次入股我裕东百货的那个陈松年，很多人都知他家有个盈丰大粮栈，却不知他家粮栈货栈都有，他极力的想结交我，不但处处给我捧场面，还为我能出任奉天商会副会长一事极力奔走，我已经查了个底掉，知道他并不仅仅志在裕东百货，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看上的，是我们李家和满铁的关系以及明心堂的势力，他想借此做大他家的货栈！我也已经了解过了，东北的三宝，以及山货特产，贩运到关里，价差诱人，人参鹿茸貂皮这些东西，需求大，又近乎只有东北出产，利润高还不愁销！何况回程还能把关里的特色南货贩运到关外，再赚上一笔。而开货栈，难就难在于道上关卡多，路上又不安靖，所以，开货栈想赚钱也极不容易，得有过硬的靠山，黑白两道都要交情好、两边都要能吃得开，广交朋友、手眼通天之外，还要有精兵强将，名头能镇得住沿途的土匪民团地头蛇，不然，光是买路钱都赔死！而我，至少在表面上，开货栈占尽天时地利人和，铁路线上，有您罩着，免费乘车、行李免检、货运优先，运费还比别人便宜一大截，各地行走，如遇麻烦，官面上有您，民心口碑上我有李大善人的光环，山间小道有明心四神压阵，很适合做这生意，就算日本人真的质疑我的动机，我也有足够的理由，能解释得通。”

李熙听了，沉吟许久，说了不准再提“那事”，可结果，那臭小子是“宁愿领罚”，死也要说，看来，除非真的把他关在家里，关到死，关到父子反目成仇，不然就一准儿自己去作死！

少不得又得顺着他，摊上这么一个倔犟货，还能有什么办法？何况，自己已有心准备悄悄的退步抽身，这计划需要一个由头，和孩子一起唱一出“奸商、财迷”的好戏，倒正契合自己的这个计划，而纵子搂钱，也是一个让日本人轻视厌恶自己的一个很不错的由头。

选择了方向，李熙小小的白了志远一眼：“你解释得通了，我呢？虽不至于徇私枉法，但为了赚钱，以权谋私、官商勾结、纵子狐假虎威、占满铁的便宜，老子的清誉还要不要？”

志远咂巴咂巴李熙的话，不禁喜上眉梢：“爸不驳我的论，反而开始担心什么‘清誉’……”志远满怀期待的看着李熙笑：“爸这是……这是要和我‘同流合污’了？”

李熙没好气的一瞪眼，一巴掌就已经拍在志远头上：“同流你个屁！”

这一巴掌，并没有多大的力道，和刚才那一巴掌差得远了，是愤恨还是耍花枪，志远当然拎得清。

挨了打骂，志远眼神反而越发活泼，身子前倾，凑近李熙逗趣道：“爸，日本人眼中的您的‘清誉’，不要也罢！占满铁的便宜咋啦，您啊，别说还没到徇私枉法的地步，就算是纵子占满铁的便宜以囤积居奇、套购转卖、牟取暴利，也是在倒日本人和满洲国的灶，张会长知道了，非但不鄙视，还要拍手称快呢！再说了，我开货栈要是赚到了钱，利润里头相当的部分，也是往善事里头填，爸帮我，是在做好事呢！”

“提张会长做什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和我也玩心眼是吧？”

李熙抬手，在志远的头上，又赏了他一掌，但力道比刚才那下还轻。

志远脸红一红，回复正形坐好，半顺下眼睛。

志远那腼腆的样子，看得李熙心里舒服了一些，但仍然是没好气的腔调：“和我说说，徐常青是个什么样的人？越详细越好。”

志远听了，抬眼看着李熙，眼里晶莹闪烁，比刚才更亮了几分，李熙动问到徐常青的为人，这说明李熙真的已将同意自己相助徐常青，纳入了考虑的范围！

志远立即抖擞起精神，可劲的为徐常青说好话：“爸，徐常青这人，我对他的评价，四个字——难能可贵！徐常青这人，很有头脑，做事也很有章法。我救了他之后，他带了几个他们组织里的人，回到了他的家乡桦甸，以一个他朋友的绺子为底，拉起了四十多人的队伍，奉行宁缺勿滥原则，成员素质高，装备也较好，反日坚决，王志军在他绺子里呆过，说他手下的人，都奉行一句话：‘宁可战死，决不投降’！”

“徐常青这人很务实，没打出红地盘红军的旗号，不显山、不露水，以山林队、义勇军的面目在当地活动，与民众关系较好，不欺负穷家小户，只向地主、富农、把头抽捐，抽捐也讲究个不伤人家的筋骨，尽量心平气和。因他治军有方，严厉约束部下，不骚扰百姓，在当地人熟地熟，好些保长、警察还和他有交情，有事会设法给他通风报信，所以他在当地也算是如鱼得水。”

“去年的肃正讨伐，他的人基本上没有损失，除了眼线多消息灵通，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徐常青这人有一定的军事才能，懂得怎么打游击，有随机应变的才能，他采取的战术无论何时都不是死板不动的，去年冬天，他声东击西，明里被日伪军撵着往东跑了，暗里一个回马枪到西边端了一个有日本兵的哨所，只杀了里头的两个日本兵，其余的一概不打骂不欺负，说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结果，有靖安军（伪满洲国国军）给他们带路去仓库搬东西，还有两个靖安军反水投了徐常青呢！听说那回，徐常青得了不少枪支弹药和日本兵的棉冬装，我估计，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他知道那哨所里有东西，故意去打的。”

“哦？”李熙听得很认真：“就这些？还有吗？”

“有！徐常青此人很仗义，身先士卒，又能与部下同甘共苦，遇事沉着不乱，又总能拿出办法，不但在他的队伍里，威信很高，还颇有侠名，得当地百姓的拥戴，爸，您说过，古今中外成气候者，少有不广交朋友的，而徐常青这人，就很会交朋友！我最服他的一点，就是他竟然有本事在警察署和靖安军里有自己的耳目，日本人进山讨伐，还没动窝子呢，人数路线他就已经知道了。还有，这人不贪财，除了药品，我还曾经想给他捐钱款，可他坚决不要，说他若要了，就是在被明心堂救济的穷苦人嘴里夺食，对我帮他们筹措药品，也是千恩万谢的，药品的交收，又或是相约见面，也总是把我这头的安全方便放在第一位，甚是会为他人着想。他就是个能让人觉得贴心，愿意和他交朋友的人。”

“贴心？”李熙冷笑着扫志远一眼：“你能帮他搞到管制药品，他当然把你当活菩萨拜！他拉你下水，置你于险地，这也是贴心？”

“他没有硬拉我下水！愿意为之助力更多，是我让王志军主动向他提起的！”志远为徐常青辩解：“而且他这次找我，虽然是迫于形势，日本人的大讨伐来势汹汹，特别是搞了集村并屯，抗日军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关头，但他也只是提出了构想，并没有强迫于我，更没有丝毫用以往的交往及大姐的组织关系来要挟我的意思，答不答应，全在于我！”